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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在危急時辭去行政院長遠走美國，從此隱姓埋名，無人知其音訊。我常想：假如當年經濟部長或財政部長是後來到台灣的尹仲容、孫運璿、李國鼎及行政院長是嚴家淦的話，大陸的經濟不會崩潰。大陸也就不會失守。中國人民的十年浩劫也就不會發生。
日本投降後的一個月，我被調往重慶受訓十個月。我看到人民的食衣住行和經濟情況差到極點。也就是說政府的財政壞到極點。
經濟上剝削人民
這是可以解釋的。在這樣的對比下，國幣的幣值按理應低於汪政府「中央儲備銀行」所發行的「儲備券」的幣值。但是政府在「還都」的那幾天，突然宣布國幣和儲備券的兌換率是一比二百。重慶到淪陷區的人，用一塊錢可以在淪陷區買到價值兩百塊錢的東西。這個決定完全違背物價指數和貨幣計價的正規法則。等於對淪陷區兩億同胞的資產財富的大剝削和廉價的沒收，引起淪陷區人民極度反感。而後方來的人則是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大肆揮霍，任情採購。所有聲色場所到處充滿了半生不熟的四川話，顯示他們是來自大後方抗戰的英雄。淪陷區的一切是他們的戰利品。淪陷區的人民用二百元兌他們的一元，似乎應該是沒有話說的。
前章我說過：勝利之日一個月後，我被調到重慶接受警官訓練。訓練基地是磁器口的「造時場」（這是戴笠先生以英雄造時勢取名）。宿舍外邊是一片空地。在小河之旁，抬頭看去，
是一排山景。半山上有棟白色漂亮地樓房。我問同學，答是「小白宮」是戴先生地特別招待貴賓的房屋。另一個同學是我們的學員長。在磁器口訓練基地工作多年，肚子裡所知道機密甚多。據他在和我相處熟悉以後，偷偷地告訴我說，那小白宮裡面住的是一位神秘人物就是大漢奸周佛海。其實周佛海一直和戴先生秘密聯絡。他家中架有電台，報務員是我在「特警班」受訓的同學，現在也住在小白宮內陪周佛海。周佛海是戴先生派專機從南京接到此地來的。（註：我在前面所寫有關汪精衛的一章裡講過周佛海的事跡就是在這裡第一次聽到的。）
隔不多久，這位學長又曾私下告訴我說：宋子文在周住進小白宮後不數日，即到小白宮會晤周佛海。據他同學告知，宋子文訪問周佛海的主要目的是面對面研商國幣和儲備券的兌換率。周說他在南京發行鈔票的相對基金黃金數目和價值超過發行量。國府財政困難可以考慮以一兌一。宋聞後不悅。周立刻改口說「以一兌二」也可以。宋仍不悅，旋即離去云云。卻沒有想到宋子文回南京後竟然宣布以一兌兩百。宋在國府權傾一時，無人敢於置喙。蔣先生是軍事家，完全不懂經濟。宋的狂妄大膽和蠻橫，不但傷了兩億人民的向心。最後經濟崩潰，使人民朝不保夕，一日數驚，大堆鈔票買不到一斗米。蔣先生如何不敗？中共豈能不勝？
宋在危急時辭去行政院長遠走美國，從此隱姓埋名，無人知其音訊。我常想：假如當年經濟部長或財政部長是後來到台灣的尹仲容、孫運璿、李國鼎及行政院長是嚴家淦的話，大陸的經濟不會崩潰。大陸也就不會失守。中國人民的十年浩劫也就不會發生。
惡行中之大惡
就在上述錯誤的勝利心態和錯誤的接收政策和政令四面八方風起雲湧的掀起人民反感失望之際，傳出汪精衛墳墓被挖掘屍體曝露的消息。這一下刺痛了淪陷區所有人民的心。所有男女老少無不震驚、質疑、哀傷和極度反感。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這件事是傷天害理的事。即使民間傳說「蔣汪合謀」對付日寇的事並非真實。究竟汪精衛未對抗重慶反對領袖，更未出賣國土或受日本人指揮壓榨民財，罪不致死後屍骨棄野。最諷刺的事，是委員長大聲疾呼對屠殺南京同胞三十萬的罪魁禍首採取「以德報怨」，卻對背負漢奸罪名照顧人民的汪精衛如此殘酷，其結果當然是天怒人怨，政府失去民心。
按理說，日本投降，中國勝利。失土全部收復，台灣和所有外國租借都回到祖國懷抱。大好河山，正是政府安定民心後甦醒經濟實行民主憲政的大好機會。想不到內戰挑起，戰事連連。不到四年時間，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幾百萬國軍被山野農村裡爬出來為數不到國軍一半的共軍打得落花流水，最後退到台灣。
這一段歷史的顛覆變化，完全出人意料，違背常理。照國民黨自己的說法，不外是蘇聯背後支持中共，把日軍留住東北可以裝備八十萬軍隊的新式武器交給林彪接收，使戰局大變。另一說法是中共長期布置在國府內部的間諜洩漏最高軍機，以致每戰應勝而反敗。這二者也真有其事，但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乃是上面所述（二、三、四、五、六）多節政策措施嚴重錯誤，喪失民心。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民心與士氣乃一體之兩面。天下沒有失民心而士氣不喪的事。
我常想：蔣先生自北伐到抗戰，戰功彪炳，為全中國一致推崇的英雄領袖，卻在勝利還都之後著著失錯，功敗垂成，其內心如何感受？當他失去東南半壁，西走四川重慶時，怎麼會沒有楚霸王「無面見江東父老」的心情自刎而去？當他乘永康艦駛向台灣小島時，沒有想到投海自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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