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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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見聞錄 ☆來源:大學雜誌第二十四期,作者:黃榮村

大學見聞錄  

黃榮村

大學雜誌第二十四期(民國五十八年十二月)


普通人看到喜歡聽古典音樂、觀賞現代畫、會玩橋牌會下棋的年輕人,都以大學生目之。此種看法是否正確頗值懷疑,一般說來書讀得愈好,也就是社會上認為是「好學生」的人愈沒這些耗時的嗜好。在此我就想以一份懷念及虔誠的檢討寫出大學四年記,將觀察到的一些事象,以一種乎實的描述廣泛的臚列出來:

 

聚餐的風氣

當上一代胼手胝足到了中年以後滿臉風霜時,才能打著不入時的領帶進入大飯店喝杯飲料談談生意時,這一代的大學生已很輕易而自然地在大飯店的酒席上舉杯互乾了。燈光在四周柔和的散布著, 沒有汗味沒有淚痕,有的祇是輕聲細語,低斟淺酌,有的祇是香、光與影,好一付昇平景象。

現代的大學生講究的是如何使自己在餐桌上的風度幽雅,言語得體;推而廣之,便是如何在市虎橫行的馬路上照顧自己的情侶等等。這些技巧使他們花了讀書以外的六半時間。但他們也勤練著身體,充實著專業知識:比起民初的六學生,這些人在這些方面是毫不遜色的,但一般「評論家」都以為今之大學生和五四時代的青年總差了一點點,那是什麼呢?那就是

 

對國家民族所懷抱的理想

一般的大學生已經獨立成性,最討厭別人干涉了自己的私生活,多多少少沾了些洋氣。但洋氣就祇有這一些,他們不關心別人,推而廣之也不關心國家民族的前途與生機。成績好的一直盤算著如何申請國外的獎學金:如何與國外的教授拉上交道,然後一面辦理出國手續又一方面罵官方的行政效率,等到登機後,中國對他來說已是地圖上一個陌生 的國度了。留在國內的則盤算的是能月入若干?如何去多弄些外快養活自己的妻兒,然後在家裏舒適的沙發上一面看「日本的真面目」,一面引用在自己國家身上,然後下了一些結論,感慨一番,然後泡一杯咖啡解解渴,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這一代的大學生由於自小就沒經歷過戰亂,又生活在一種逐漸步向工業化的社會裏,他們變得相當現實且精明;差的祇是對自己的國家繼續保有一份理想與期望,祇因他們太關心自己了。假若能扭轉這一微妙的轉捩點,到時大家心中眼中看到的不僅祇自己而且還有別的影像時,則這一代的青年相信會比上一代的更為有聲有色有光。現在的大學生 所缺的似乎祇是熱情而已,對別人熱情、對國家對未來熱情...諸如此類的抽象但是偉大的愛心,那會是「神」所會一再昭示世人不可遺落的。一些孤臣孽子是多麼的希望這「熱情」能重燃起來,他們在大西洋邊在黑龍江上,在隱僻的鄉間在整日遭受砲火洗禮的前哨裏,發出遙遠且帶著血的呼喚,我們能夠再讓這呼喚在冰冷的大氣中散失那股血噴噴 的氣息嗎?能夠嗎?

 

談玄論道?

前些時一些中學生甚至大學生迷王尚義及他們所謂的「存在主義」,可見風雅人士倒也是中外皆然了。

有時在學校那些小小大大不下十餘條的路上可能會看到有些手挾計算尺,而另一手卻赫然是一些老子、齊克果之類聽說是不太好懂的書籍。在討論會上也可看到一些學物理的、學工程的或者是跟哲學比較接近的學數學的,在會上發表一些類似哲學家的談話。置身此間猶如親身聆聽柏拉圖在學園講道似的,這就是目前最流行的「科際整合」的新觀念,我個人是最欣賞了。表面上看來雖有點像談玄論道其實正是無用之極便是大用。譬如若能集合一些心理系與醫科的學生討論一些精神醫學的問題,便會發現與社會上流行的觀念有煥然一新的修正;集合動物系、化學系與哲學系的同學討論生命來源問題,則又可得到一些饒有興味的解說。這些都是以前專注一學一經的學者所不能想到達到的境界,你能說他們這一些還不太瞭解人生意義的學生在那邊談玄論道嗎?現在的大學生畢竟是比以前博學多才,而且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在走那一條路了。

 

演講會 

演講次數的頻仍可能是大學的特色之一,常常可見四處海報欄上貼滿了演講會的宣傳,而且講者又常是出名的人物,因此看人或是真正聽講的頗不乏人。但假若演講會安排在期中或期末時,正值大考,則雖是國際知名學者正要講一個諸如「登月之後的美國外交趨勢」或「首仙仙事件的心理問題」等引人的論題,照樣是門可羅雀,搞得那位學者講完回去俊得再重估重估自己的名聲。 

在此略舉一些演講會的實況:

(1)當舉辦有關精神醫學、心理學或催眠術之類的演講時,常常座無虛席。往往在散會後,主講者還被一群對心理問題極有興趣(?)的觀眾圍住答覆問題。 

(2)有些名詩人(現代詩人)會共同舉辦一個詩歌演奏會,通常由校裏的詩社或學會主辦,由於與會詩人名氣高,且「詩人氣質」吸引了不少那些「土」學院的學生,想由此沾點氣質回去。 

(3)音樂或藝術欣賞會。放些名曲或放些名畫家的幻燈片是最能吸引入了,一些為了拚考試而勞累不堪的同學最喜歡在這種場合中獲得一晚的寧靜與心靈的充實。

(4)學術演講。有些演講如非真有一些專業興趣的,一定無法支持終場的,如:近代史專題,佛學、淺釋,數學專題研究,化工專題,時空論之類的東西。 

但若要真正聽到一些東西的話,卻又非這些演講莫辦,說來這也是一項合人困擾萬端的問題。 

(5)名人演講。如林語堂、趙元任等此類聞名國際的學者,聽的人特別雀躍,與其說是聽他講的題目與內容,不如說是去看人及聽聲音的,現代人一直缺少生活重心又不願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但心理卻又空虛得很,一碰上這些思想界的領導人物回國講學便趨之若騖了。但這祇能說這一群聽眾是有點病態而已,並不能說這些名人祇是靠他們的名氣來吸引聽眾,因為在成名之前他們都付出了驚人的代價,是以真才實學去換取來的。假如有心人能抱著這種態度去聽講的話,他一定能獲得一些掌聲及鎂光燈之外的東西,這些就是那些名人隱藏在裏面的偉文的心靈、淵博的知識及對人性的洞徹力。 

(6)另有一怪現象,除了哲學系的課程外,有關哲學、思想方面的演講在四年中幾乎碰不到幾次,但是友朋之間的私下討論倒是不少。大家對學問都有一份熱誠,懷著這份熱誠討論到天明,「以文會友」又可算是大學裏面的一項特色了。

 

純學術研究

由於社會上一般人功利的觀念太濃,竟以為理論是理論現實是現實,以致工商業界不能與大學裏 面的研究機構密切配合,工商業者發現了自己不能解決的問題也不委託大學成立研究部門。影響所及大學教授祇能跟長科會發生關係,做一些所謂的「純學術研究」,所寫出的論文不是冰凍就是僅流傳於小圈子內,這是一種多大的知識浪費。我常會感慨萬千,假如能讓實業界與學術界緊切契合多設立些實用的研究機構則目前許多困擾的問題不是可加速解決嗎而且還可提高目前教授的地位及待遇更童要是藉此能使這些學者不致學非所用以致學問知識漸漸退化這也是社會對學人所應盡的義務之一

如眾所週知,工程是目前我們最實用的學問之一,但工程的基礎是物理,而物理的基礎是數學, 假如不做好數學的奠基工作,能有希望獲得第一流的電子技術、建築技術嗎?因此在西洋常有政府撥大筆經費輔佐大學的基本研究工作。這些研究乍看之下似跟現實世界風馬牛不相及,但假若我們能看看底下一個例子,就可曉得這個看法是多麼值得修正了:

當年火箭之父范布朗博士的「太空飛行」的觀念及嘗試為希特勒所笑且不予補助,但會幾何時希 氏屍骨已寒,而農神火箭奔天的雄姿已藉大眾傳播工具而無遠弗屆了。

 

K書

所謂K就是「啃」,取其音似且洋化也。真正以讀書為樂殺時間的人並不多,大部分是既已讀了 這個系,就得唸出名堂來,而唸出名堂最好的途徑就是K書K講義(一般說來,理工醫學院以K書為主,文法商則以K講義為主)。

富貴人家子弟通常較為多點小聰明,而且不憂衣食住行,因此這類人K書的情形較不顯著,但是功課通常應付得不錯,這一方面是家教良好另一方面也是先天上佔了遺傳學的優勢之故。

貧窮人家子弟則不能忘憂於衣食住行,只得歷盡滄桑的找家教當家教,教書回來後又得K書,為的是寒窗四年(或者五年、七年)庶幾不負父母望子成龍成鳳的苦心。這類的窮學生最值得敬佩了, 他們大半能為自己的前途著想而且也關懷到別人,想到了家人的期望,想到了在山窮水盡時社會人情的溫暖。

這些都變成了支持他們在困境中再接再厲的力量。當秋冬蕭瑟寒風塞耳時便可以看到領子拉得高高抱著一堆書的大一、大二同學,以急促的小碎步向圖書館挺進,而大三大四的同學則以一種較為悠閒也較為深思的步伐往向圖書館,從後面望去他們的背已經有點駝了。在圖書館裏邊不管是古堡式的或者現代化的,都是一片輝煌的燈火。散放著一股典雅的肅穆的書香氣,在這裏面久了任何人都不免滋生一種感恩的心情,想起一些未成熟前所不會想到的生命的問題。而這些都是在K書的環境裏自然培養出來的, 你能說大學生祇會死K書嗎?你有沒有想到它的「副產品」?

 

結語 

假如有可能,我想可敬的你實應到這所謂的「高等學府」中做數年之遊(或回憶已做過的逍遙遊),到時你自會有一番感慨:唉,這就是大學生活......(語助詞)

 

本文來自大學雜誌第二十四期(民國五十八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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