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論壇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來源:新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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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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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史館館長陳儀深曾為「反台獨三劍客」,作者表示曾為他續聘中研院一事「關說」李遠哲,不過,陳儀深表示當時李遠哲還不是院長。(柯承惠攝)

2000年江鵬堅約我在陳菊經營的日本料理店「菊之鄕」餐敘。當夜他一再婉拒其他在場的民進黨人士加入。幾杯之後,鵬堅才告訴我,他罹病已經來日無多。然後誠懇告白:他具有調查員身份,並且告訴我在我坐牢期間奉命監視我的大哥施明正。他坦誠地說:「我沒有害過一個黨外或民進黨的朋友」。他的誠意征服了我。他表示將退還情治單位搜集的情報資料給我。不久之後,他果然令司機送來一些擋案資料到我的國會辦公室。這些資料,不是一般正常人所能、所會搜集的資料。

2010年左右江鵬堅太太聯絡施明正女兒,兩次過去取物,一次是一箱施明正的手稿(皆為1980年之後的手稿),一次是一幅油畫。她當時說,她要整理房子,你們要的話趕緊來取,不然我要整理掉了。

這是前後相差十年,兩件不相干的事。江太太親身經歷的是江鵬堅過世後多年的物品整理與返還。與江鵬堅生前對我的告白及特務情資無關。

我必須說,這幾天我替江鵬堅感到悲哀。他生前那麼誠懇的人性懺悔,替自己的生命譜寫了最後一首高貴的詩篇,足成後人的典範。現在卻被一群無力跟上他腳步的人,沒有人格高度或想繼續混跡政壇的人所踐踏。美其名是替江先生「伸張正義」,其實是想維護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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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鵬堅送去給施明德一箱文物與文件的其中之一。(陳嘉君提供)

這幾天聽到、看到那些發言一再改變,甚至自相矛盾的「辯解」、「反證」,我真的難過極了。多年來,民進黨人不是最喜歡抨擊國民黨的邪惡罪行,就是到處佈建殘害忠良的特務統治嗎?如今,有人告白了,為什麼一堆人跳出來,用盡洪荒之力尋找各種理由、籍口,強調:他不是!他也不是!難道數十年來,你們都錯怪國民黨了嗎?那,以後就不要再指責國民黨是特務恐怖統治。

你們這些人到底在怕什麼?怕「被告白」嗎?你們的行徑反常到令人無法了解。更彷佛在說,民進黨裡只有一個來路不明的卧底爪耙仔黃國書?果真如此,以後就不要再以台灣有恐怖統治時代訴求選民,攫取選票。那以後你們真該改稱國民黨是人格黨。而民進黨改名修女黨,因為極端純潔,只有一個黃國書是「可敬的爪耙子」(民進黨立委之語)。你們的荒謬,讓活在恐怖統治下的人們,無言以對。

椪柑,「菊之鄕」那一夜,難道是你瘋了嗎 ?才特意在死前找我告白?還送來一箱證物,證明不是每一個特務,每一個調查員都是陰險的背德者;還是你太智慧了,竟然設計在死後二十多年,才讓人驚覺你的高尚人格?沒有那次告白,你就會如你說的:鴨蛋再密也有縫。當那天被折穿了,你就會如黃國書一般⋯⋯。

椪柑!我告訴你,我會為你賦予我如此沈重的最後私人任務,奮戰到底的。我已經明告世人不可以用爪粑仔、線民羞悔你!你是那個時代跟我一樣,都決定為建立一個公義的台灣而奮鬥的人。只是起步點不同,最後你竟然戱劇性地走到我們的「台灣」這邊!

那些披著替你「伸張正義」外衣的燕雀,焉知鴻鵠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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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創黨主席江鵬堅(新新聞資料照片)

再談今天跳出來的「正義之士」國史館館長。

我人生極少數後悔的幾件事之一,其一是我才出獄不久,真的不識社會百態。有一段日子,管碧玲與許陽明夫婦再三來遊說我,請我幫他們的朋友陳儀深向中央研究院院長李遠哲關說,因為陳儀深研究成績不彰,面臨不被續聘的危機,我說我不認識李遠哲院長。他們說:「你不認識李院長,但李院長認識你,你去一定有用。」我坦誠,我是被許陽明夫婦誠懇的訴說,去拜會了李遠哲,雙方談話非常愉快,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陳儀深也因此才能夠繼續留在中研院。(編按:據陳儀深指他有續聘危機時,李遠哲尚非院長,待李遠哲出任院長,他已經「安全」了。)

而後我對陳儀深在政治上、學術研究的態度以及論述方式,非常不以為然。十幾年前,我就表示,凡陳儀深主持的任何研究,我都拒絕接受訪問。數年前,陳翠蓮教授到基金會來,擬訪談美麗島事件。我知道是陳儀深主持的,我立刻對陳翠蓮教授說:「抱歉,我拒絕。是因為他,不是因為妳,我才拒絕的。」我為人向來是非對錯很分明,連兩位蔣氏獨裁者我都敢用一生去對抗,直到他們都先我死去。但是,我承認還是會被善于營鑽的巧言者所騙。嘉君已經幾次指責我:你怎麼會為陳儀深去向李遠哲院長關說?你該深自反省、檢討,向台灣人民道歉。確是。

幾年前,當年疾風成員李勝峯前立法委員在一次餐聚中,他親自告訴我,陳儀深是當年他在政大的反台獨「三劍客」,他們感情好到像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兄弟。李勝峰說:到底那一個陳儀深,才是真正的陳儀深?

沒有錯,在漫長戒嚴恐怖統治下的人們,沒有條件成為在苦牢中承受折磨的牢外人,在特務統治的威脅、利誘下,有些人就會變成「到底那一個我」,才是真正的我?陳儀深如此,謝長廷如此,朱高正如此⋯⋯。

江鵬堅已經昇華了!他已成就高尚的人了。請那些心中仍有所圖的人們,不要再把碰柑拉下凡塵踐踏了吧!

最後,再談另一位不同的國史館館長張炎憲,他在2001年出版江鵬堅返還的史料,並如實記載,是真正有史家的眼光與胸襟。他更有膽識的是,敢于於2008年完完整整地公開出版湯守仁案的檔案資料。那一批檔案精彩萬分,是探討白色恐怖特務系統如何羅織罪名的最佳材料,真正是台灣歷史研究的典範。史學家張炎憲的做法就是轉型正義正確的開頭,唯一能讓真相水露石出的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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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台灣政治案件—湯守仁案史料彙編,及資料。(施明德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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