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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3
三年前和何張翠姝女士一起參與加州州立大學和南加州中華科工學會的合作計畫,為在美華裔做口述歷史;工作期間,感觸良深,遺憾有許多人無緣傾聽長輩細說人生,非常可惜!所以,我經常鼓勵一些朋友,尤其是翠姝,能書寫家庭故事、傳承在美國寶貴的生活經驗,與晚輩分享。年初獲知翠姝完成回憶錄的好消息,無限歡喜。
從初次認識翠姝至今約二十餘年,從沒見她閒過。她為人爽直誠懇、處事謹慎、熱心奉獻、辦事效率超高,令人佩服!拜讀她的大作後,更了解她為什麼總是忙忙碌碌,卻能忙得開心,而且過著多彩多姿的生活,實在令人欣羨。
翠姝這本回憶錄,除了用充滿情感的筆書寫故事,更表達她注重情義的感恩回報和對生活的歌頌。書中出現最頻繁的用詞應該是:感恩、謝意、及喜悅。她以感恩的情懷,尋根敘寫家庭的歷史,追述娘家和夫家幾代在戰亂四處遷徙中,仍能堅守中華傳統文化,傳承美德。她感激父母以身作則為她奠定為人處事的良好基礎,並帶給她無限歡樂。她描述濃厚的手足親情,感謝弟妹們對她的鼎力支持。她更不忘師恩,詳述老師們的諄諄教誨與影響。
從書中可以體會翠姝在美國立足紮根、勤儉耐勞的敬業精神。她秀外慧中、品學兼優;學業有成踏入職場後,在專業領域有所貢獻之際,毅然決定離職,回歸家庭,專心做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翠姝的朋友們都知道,她陪侍先生無微不至,非常貼心,互敬互愛,伉儷情深,令人羨慕。對於兒子,更是盡力盡心教養。先生和兒子的輝煌成就,有目共睹,翠姝除了引以為傲,更是功不可沒。
翠姝常說「常保忙碌、不斷學習,是婚姻的保鮮膜」。我們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充分的印證!她精明能幹,多才多藝,永遠虛心學習,用心追求新知;最難得的是,不管多麼忙碌或面臨任何挑戰,她都能從容面對,樂在其中!印象中的翠姝總是笑容可掬,她的眼神總是充滿信心與希望!
最後我得承認,讀翠姝的故事,真還替她喘不過氣來!有幾個人能在成功持家、辛苦工作之餘,為十多個社團義務擔當重任?你無法想像她豐沛的衝勁與精力究竟從哪裡來?這種不間斷的上進心與奉獻精神,也是我不時提醒學習的好榜樣,除了欽佩之外,我要拱手道謝!
鄭舒蘭
前洛杉磯華美博物館館長
第一章 幸運降生 渡海赴台
07/19/1946(民國三十五年七月十九日),時任山西大學醫學院內兒科講師的張瑞醫師及山西進山中學高材生邢壽南女士在親朋友好的祝福下喜結連理,數月後我懷著一顆懵懂好奇之心進駐張、邢的二人世界,經過了十個月的孕育薰陶,我終於在08/12/1947(陰曆民國三十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戌時)呱呱墮地,正式來到了人間。(作者半歲見圖)
甫一出生即被譽為幸運兒,其因有二:(1)我出生的前一日適逢母親的大學入學考試,母親雖略感不適,但我母女二人合作無間,默契超強,母親終於順利完成為期一天半的入學考試,我則在數個小時後順利降生。接著母親更榮登金榜,以高分錄取山西大學教育系。(2)我係山西大學附屬醫院完成內部整修後第一名出生的嬰兒,所以有幸享用嬰兒室內嶄新的被褥枕頭及諸多用品,這是否也象徵我和「醫生」及「醫院」特別有緣?
1948夏,家父因公赴台大醫院進修一年,茲因政局有變,國府遷台,在外祖父邢家驤先生(中國第七集團軍副官處處長)安排下,家母(時年23)毅然於1948年底攜不足一歲半的我輾轉抵台與家父團聚,同行者尚有外祖母朱玉鏡女士(時年46)及表兄邢長城(年方五歲)。赴台之初,倍嚐艱辛,因外祖母輒身體違和,表兄及我仍在稚齡,權衡輕重下,家母忍痛放棄大學學業,遽變為掌管柴米油鹽之家庭主婦,期間甘苦,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家父則於三十八年四月間投入國防醫學院,開始其長達二十五年之軍醫生涯。六歲之前,我的身體狀況一度不佳,四歲那年又不慎摔傷了下巴,幸賴我的醫生爸爸,不僅孱弱的身體漸獲改善,原以為需要縫合的下巴傷口,也因爸爸的妙手而並未留下疤痕,感謝爸爸-我的守護神,有關家父母的生平事略,請見(第十一章,pp.130-142)。
圖為作者及爸媽
臥薪村憶往
依稀還記得我們自雲和街友人處遷入國防醫學院的情景,才兩歲的我居然對國防醫學院大操場上的司令台印象特別深刻。終於見到赴台後第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國防醫學院的臥薪眷村。臥薪村座落在現今台北自來水博物館對面的思源街上,進入大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左手邊的Q2棟,共分上下兩層,接著是Q1棟,再往下走幾步,即可左轉至Q3及Q4,這四棟大樓內部格局頗為相似。我們分到的是Q1棟樓下,廚浴廁公用居住面積則十分狹小,常見一家老幼數人群居一室(或半室)的擁擠場面,物質條件雖然缺乏,但左鄰右舍卻仍甘之如飴,並自然而然地培養出大夥兒間守望相助的馨情懷,對於前景大都深具厚望,期待能儘快返回故土。由於眾人的背景相似,各省籍的文化習俗得以在此交流薈萃,因而逐漸形成一種別具特色的眷村文化。
外婆、長城表兄及咱家三口,就在這兒開始了我們相依為命的生涯。閒時,表舅邊本鐵先生(外婆之甥)也常來家中造訪,這段相互取暖的愉悅時光,著實令我們終生難忘。隔壁的張強波、張澄波兩姐妹是我在臥薪村最早認識的小友,二人年紀與我相仿,張奶奶慈祥友善,張伯伯及張媽媽和靄可親,兩家人遂結成好友。臥薪學子中,胡淑晶、華大治、李達及我,恰巧又是銘傳同班同學,因屬同一路線,所以下課後,常結伴返家,回家途中,常見華、李兩位小男生,嘻嘻哈哈地相互逗弄,為我們憑添了不少樂趣。如遇較為複雜的數學難題,大治兄尊翁華其清伯父更會親自來家,協助家父及我解決問題。某次家母因重病送醫,全靠多位鄰居媽媽們照顧我及弟妹,臥薪村的溫情,令人難忘!接下來的十二年間,生活逐漸穩定,雅姝、達德及曉姝眾弟妹(第十三章,pp.160-164)及許多新生代的眷村小朋友均相繼誕生於這塊寶地,Q1及Q2中間的空地,正好成為孩童們的遊樂場,我亦在此度過小學及部分初中的學習生涯,感謝臥薪眷村曾為我們編寫出一系列光陰的故事,供大家日後回味,再回味!
圖為相依為命的家人,除爸媽弟妹外,外婆、表舅及表兄亦加入我們的行列。
三度遷居
繼臥薪村之後,我們還搬過三次家,初中時,我們遷至羅斯福路三段雅禮補校(現南華高中)一帶,1973年讀(我已赴美)則搬至中華路二段(古亭女中附近),此處一住就是27年。2000年前後,原臥薪村舊址已改建成健軍國宅,母親亦有幸分到一戶。自有記憶開始即入住的臥薪村,當年村外是煤堆,火車站也早已由熱鬧繁華的汀州路所取代。隨後台大水源校區進駐,每次回台,我必定前往Seven-11及水源餐廳懷舊,佇立在Seven-11的出口處,抬頭仰望對面的三樓,好似看到母親推開窗戶,笑吟吟地向我招手,歡迎我這位遊子的歸來。
作者與鄰居強波、澄波兩姐妹攝於臥薪村。
二度遷居:作者及弟妹攝於雅禮補校附近的家。
第二章 苦樂參半 學子生涯
學前教育(1947-1953)
我雖沒進過幼稚園,但卻從未缺席國防醫學院特地為小朋友們舉辦的“兒童會”,我的學前教育,主要來自我的爸媽。
打自有記憶開始,爸媽總是不厭其煩地傾其所知教導我們各種物與事,自醫生爸爸處,我及弟妹有幸學到了最基本的保健常識,並養成極好的衛生習慣,外出返家後,切記得立即洗手,如不慎感冒,除必須佩戴口罩外,飲食方面也得小心處理,以免傳給家中其他成員。張氏一族自曾祖父起,一連三代均雅善書法,爸爸理所當然成了吾姊弟妹的書法老師,我約五歲啟蒙,對文房四寶暨《永字八法》等書法常識早已熟記於心。此外,爸爸還經常為我們示範多種國樂器演奏,在他的薰陶下,我對國樂、京劇等國粹早在孩提時代即已深感興趣。
媽媽則是最盡職的賢母,為了挑起教育子女的重任,曾自訂出一套辦法,並以身作則為我們培養出”每日早睡早起”的正確習慣。而母親“今日事今日畢”的處事原則,不正是數十年後我在職場及社區修習過的“時間管理”嗎?做人處世方面,母親輒以“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來鼓勵我們。數十載的眷村生涯中,母親更不時教導我們如何敦親睦鄰。值得一提者,爸媽均極具國際觀,兩人聯手教導下,我在四、五歲稚齡時已背會一些英文單字,這對我日後修習英文課程不無幫助。
銘傳國校(1953-1959)
國防醫學院曾辦過一個子弟小學,何時創校已不可考,僅記得我在該校只待了一個學年,榮素心女士是當時的校長,一年級則由陳瑞芝老師擔綱,但因子弟小學停辦,我於1954年夏轉入附近的古亭國校借讀二年級,1955年初寒假時,再行轉入當時甫開辦的銘傳國校就讀二下。
猶記我隨爸媽首次赴銘傳參觀的那一幕,一位中年伯伯正在花圃內拔草,後來方知,這位男士正是銘傳掌管教務的張郭水主任,經過數次交談合作後,家父及張主任遂欣然結成了好友,洪攀桂先生則係當時的校長。
04/09/1955是我此生第一次跟著學校去北投遠足,大家都十分地開心。在銘傳校園內,二至四年級我先後受教於王蓮珠、周瑞雲及葉道欽三位老師,五年級時分入丙班,班導師是一位甫自台北女師畢業的陳景姬老師(第十四章,pp.165-166),在陳老師的耐心教導下,將我們一直帶到小學畢業。
作者此生第一次跟著學校去北投遠足
就讀銘傳的五年中,我曾二度在中國兒童福利社舉辦的兒童天才比賽中獲得歌唱組第三名,並經常受邀在師長的迎新或歡送會中高歌。三年級時更發生了一樁尷尬的事,某日我隨饒毓艾老師,代表銘傳赴老松國校參加了一項校際書法比賽,開始沒多久,好些圍觀的大人都讚我寫得好,饒老師更對我的歌喉大加讚賞,我心中一高興,歌癮頓時發作,利用休息時段在走廊上哼哼唱唱一番後,繼續返回現場完成比賽。數月後收到校方“未被錄取”的通知,原因:作品的前半段有六年級的水平,而後半段則給人有草草了事的感覺,此次鎩羽而歸的寶貴經驗,讓我學習到”專心”的重要性。
民國四十八年(1959)六年級結束前,校長一職由陳展之女士接掌,在一片驪歌聲中,我們銘傳第三屆的學子要畢業了!大家忙著在紀念冊上留言並互贈照片(圖為作者小學畢業照),同時更為即將來臨的初中聯考作最後衝刺。畢業典禮時,我雖獲得區長獎,但聯考前兩個月,我夢見自己穿著北二女的制服走出臥薪村的大門,心中頗為忐忑不安,心想北一女大概無望了,果然夢境成了真,我以266分順利考入台灣省立台北第二女子中學(簡稱北二女),就此邁入為時三載的初中生涯。有關銘傳第三屆校友六十重聚較詳細的報導,請見本書(第十八章)。
北二女初中部(1959-1962)
終於在新生訓練日參訪了這所台北著名女校,北二女綠意盎然,清爽整潔的校園以及嫻雅大方的石季玉校長(聽說曾是金陵女大的校花),均令我印象深刻。而首度與初一仁班的同窗-這些來自台北各個國校的女孩兒精英們相識,更教我興奮無比。
開學後,緊接著選出各股股長,曾任班長的賴瑞鈴姐妹提名我擔任服務股長一職,這是我首次踏入”服務”的領域,因此格外覺得好奇,每當全班大掃除時,我常親自洗滌抹布或處理其他雜事。記得有次適逢週末午後,全班同學幾乎已全部離開,這時遠居鶯歌的王碧麗同學自告奮勇留下擦拭窗戶,並且陪我待到掃除結束。衷心感謝碧麗姐妹在我最忙碌的時刻伸出援手,從此在我幼小的心靈中越發尊重“服務”二字所代表的意義,這也為我日後長達數十年的服務生涯留下伏筆。
石季玉校長治學態度之嚴謹是眾所週知的,每天總比學子們早到校,晚離校,給分制度雖較嚴格,但也激發了同學們奮發向上的那股毅力。北二女在她的領導下因而成績斐然,屢獲佳評。母校百週年紀念刊中,特將石校長喻為“御花園中的園長”及“長安城的守護神”,堪稱實至名歸。
耐心負責的周婷婷老師除主授數學外,亦連續三年擔任本班的導師,曾昭儉老師則同時擔任高三仁及初一仁的國文老師,國學根底深厚的曾老師輒被我們這些國校剛畢業又喜歡兒戲的小女孩攪得不知如何是好。某次在講授書法課時,曾對全班表示“張翠姝的字十分有基礎”,在曾老師的鼓勵下,我修習書法更為起勁投入。初三那年,更投師台北師範大學書法教授譚淑女士,以求書法藝術更為精進。初中三年的英文課由林樺老師(第十四章,pp.167-168)擔綱,林老師教學之認真在台北五省中圈內頗享盛名,感謝三年來林老師為我們的英文程度打下極為紮實的基礎,這對我日後來美進修及服務社區影響至鉅。闊別近五十年後,我們這對師生有幸於2007年再度相逢,並聯手撰文,以敘感懷知情。
我曾連續三年在全級書法比賽中名列前茅,初三下時,更在《新生報社》及《百代實業公司》舉辦的鋼筆字書寫競賽中以文天祥的《正氣歌》獲得第三名,初三那年則獲全級作文比賽冠軍。1962夏我以全年級第32名的成績免試直升北二女高中部,本校初中部也於1964年夏正式劃下句點,從此開啟了”省辦高中/市辦初中”台灣教育史上的新紀元。
北二女高中部(1962-1965)
高中聯考時,北二女同屆畢業生中絕大多數以第一志願考回北二女高中部,熟悉的校園,親切的面孔,多麼溫馨的高中生涯!因應大專聯招甲/乙/丙分組之需,三年間曾編過三次班,班導師依序為王志濂老師(高一義)、陳國烋老師(高二博上)、胡志遠老師(高二博下)及吳兆鐸老師(高三愛)。其他如蕭熾、白季彭、傅試中、林敏子、朱靄儀、唐振訓、呂美芳、廖葵、孫平野等,均為教學認真負責的好老師,倍受學子們愛戴。
印象中幾乎天天都在考試,吾等姐妹真可謂身經百戰。除忙於課業外,我們還得在週末以毛筆撰寫週記,內容包括生活檢討、學習心得、一週大事及自由記載等,並定期交繳大楷作業簿,當時確有同學叫苦,但現在想起來,實在要感謝那個時代的教育工作者,就因為他們的明智決擇,方使我們有機會將學子生涯之點滴,經由週記有系統的記錄下來,並可趁機鍛鍊寫作,而大楷作業不但培養了青年學子的耐心定力,更讓書法國粹得以流傳保存並發揚光大。
我的學業成績雖然不錯,但體育一科卻令我一籌莫展,初中時的壘球擲遠,不論我如何的努力,連個邊兒也碰不到,那學期的體育成績剛剛六十分,因而失去很多申請獎學金的機會。高中時的游泳課又令我緊張萬分,閉氣悶水我原本還馬馬虎虎,哪曉得考試時我居然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因而惹惱了教體育的胡毅老師,最後是連滾帶爬好不容易勉強過關。倒是跳遠一項,在我不斷地加緊練習下,居然也能跳出2.8米還不錯的成績。
此三年內,在藝文活動方面我依然收穫滿滿,書法作品曾數度獲選參加日本書道展,高一時我再度參加新生報社舉辦的鋼筆字書寫競賽,此次以《大學之道》獲得第一。在全級演講比賽中奪冠後,曾在校方安排下接受了卓貺來老師的指導,卓老師認為我嗓音十分寬厚,可以嚐試演話劇,後因在北市校際演說比賽中得到第一(見圖),而應邀至幼獅廣播電台接受專訪,節目主持人係鼎鼎大名的儀銘先生(電視劇包青天的飾演者)。高二那年曾任班聯會總幹事一職,此外我也是全校詩詞朗誦隊的一員暨校刊《北二女青年》的編輯,而我自幼喜愛的歌唱藝術,在以大局為考量的前提下,只有選擇放棄一途。
在準備升大學期間,我面臨了一項重要抉擇,依我的成績可以申請保送政大新聞系,但進入台大也一直是許多畢業生的夢想,為此我可是掙扎了好久,最後決定放手一搏,如能通過聯考錄取台大不也挺好嗎?結果出爐了,我以422分考取了台大經濟系,家人及親朋均為我高興,只是“經濟”二字對我而言有些陌生,因此懷著一顆興奮又好奇之心情,與逾百位北二女姊妹攜手奔向了這所人人嚮往的全台最高學府:國立臺灣大學(台大/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1965校友畢業五十週年慶相關報導,請至(第十六章,p.197)。
國立臺灣大學經濟學系(1965-1969)
當時北二女有十二位姊妹一同考入台大經濟系,從此揮別了清湯掛麵,代之而起的是手持洋裝書,足踏高跟鞋的花樣年華。國文課王保珍教授給我們出的第一道作文題即是“我看台大”,我在文中特以“自兩歲開始就經常隨爸媽弟妹至傅園遊玩,但一直想知道椰林大道的盡頭究竟在哪裡?”來形容台大之大。
圖為作者畢業照
台大太大,經濟系還是個超級大系,幸好部分課程依學號入座,所以和前後左右的黃珠華、黃勇、陳威佑等較熟。記得有回民法上課,採自由入座制,我不過晚到了幾分鐘,前座已滿,只能坐在後排,感覺上,似乎走錯了教室,等坐定後才發現,後排其實別有洞天,自成一國,聊天及吃零食者,大有人在,似乎不大關心前排專心授課聽講的師生。總之,此次難得的體驗告訴我:欲坐前排,請早到達。
大一時全校的新鮮人均需至校總區上課,我因家住台大羅斯福路對面的眷村社區,步行上課十分方便。可惜我大一的學業成績有欠理想,更因在大一結束前不幸摔傷,所以情緒不免有些低落,幸而隨後漸入佳境。大二開始,經濟系遷回了法學院(見圖),陳正澄教授及孫震教授(第十四章,pp.168-170)二位甫自德、美返台的青年才俊加入了教授行列,分別擔綱統計學及財政學。同年我加入《經濟論叢》的編輯組,總編輯為張宗麟學長。大三時,為時任會長的曹有盛同窗羅致,成為經濟學會幹事之一員,並同時接任《經濟論叢》復刊第五期總編輯一職。
《經濟論叢》發行的主要目的,係為同學們提供一個分享專業知識並藉以精進寫作技巧的平台,此次的稿源係以教授、助教及研究生的作品佔多數,同時也增加了英文稿件的篇幅,本班的葉錫濤、薛琦、葉日崧、李小琳及陳德芳等亦在百忙之中惠賜大作。這是我首次嚐試「師長訪談」,林霖院長就「未來(1968設立)的博士班」之師資及經費等項目作了極為精闢的闡述。蕭奇來教授特別為讀者們介紹了「未來學」(Futuology)與「區域研究」(RegionalStudies)。梁國樹教授的「經濟成長理論」則為同學們在選課方面提供了寶貴資訊。回國未久的孫震教授特別為有意赴美深造的同學介紹了「美國大學的一般情形」。此次的訪談經驗著實為我日後參與的口述歷史(OralHistory)打下了紮實基礎。
包括我在內共有九位編輯委員,除黃耀輝及閻慧祥為大二生外,李小琳、何碧玉、何金巡、何朝成、葉日崧及璩蘋均來自本班。經費方面得衷心感謝林霖法學院院長、張漢裕教授、黃錫和教授及梁國樹教授的大力支持及曹有盛、龔百琴及陳榮欽三位同窗的辛勤奔波。此次的募款經驗對我日後舉辦的社區活動產生了相當大的啟發作用。
綜觀大學四年的學習狀況,自認表現較優的有統計學(陳正澄教授)、經濟分析(郭婉容教授)、高等統計學(張果為教授)、抽樣理論(林振國教授)及與數學相關的幾門課程。所以甫一升上大四,立即申請擔任陳正澄教授統計學的學生助理(助教為陳占平學長)。
課外活動方面,得感謝各位班代表為我們安排了許多有益身心的活動,全系的內外雙溪踏青及畢業環島旅行等均為我們留下極為美好的回憶。此外,僅在大一時參加過菁菁社的書法班(領隊為周基樹學長),每週六則照例前往譚淑教授府上練習書法,亦曾於大二時獲得全台大書法比賽第一名。我是標準的宅女一名,經常於下課後直接返家,對於校方的一些課外活動也因資訊不足而甚少參加。雖然酷愛跳舞,但四年來參加過的舞會,實在屈指可數,徒然蹉跎了寶貴的青春韶光,心中著實後悔不已,至於歌唱,早已於高中時代放棄,直至1982年才再行開嗓。
四載光陰匆匆即逝,終於到了向台大說再會的時刻,我們盛裝出席了畢業酒會,更無人能忘記那場大雨傾盆的畢業典禮。同窗們或留台就業,或立即出國,亦或就讀研究所,我則依自己的興趣申請入經濟系擔任助教,月薪略超過台幣$2,000,當時的系主任係林霖教授,同窗中留系擔任助教者尚有吳忠吉、何碧玉及潘鳳萱等,其他的助教陣容包括陳玲玉、張素梅、黃玉清、張秀美及張清溪等學長姐。助教除帶領大學部實習課及協助處理系務外,還經常赴研究所旁聽多項課程,並就近至語言中心加強語文訓練。擔任助教約一年後,系主任林霖教授在並未預知的情況下,於1970年初驟然離世,帶給大家無限的哀思,隨即由華嚴教授接下系主任一職。約一年後,我順利通過托福(TOEFL)、GRE及留學考試,並申請到University of Pittsburgh的獎學金,於07/16/1971搭乘華航客機,飛向美國,飛向那不可知的未來!有關台大經濟五十重聚相關報導,請見本書(第十八章)。
圖為華主任與五位助教的合影
第三章 負笈抵美 情訂巴城
初抵巴爾地摩(巴城/Baltimore)
志明與我舉行了文定嘉禮
一如當年其他的留學生,出國前的餞行、歡送及採購等林林總總著實讓我忙碌了好一陣子,07/16/1971帶著爸媽弟妹及親友們的祝福,經由舊金山抵達此行的第一站,Maryland州最大的城市,也是美國最大獨立城市和主要海港之一的Baltimore(巴爾地摩)。
在這兒我如期見到了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JHU/約翰霍浦金斯大學)博士研究生何志明-我的男友兼筆友。我及志明的相識過程源起於家父及何伯父五十年前分別服務於總統府的醫務所及交際科,兩人因個性相投且背景相似,故而在1970年介紹我及志明(台大機械系1967畢)相識,並結為筆友。
在校時從未謀面的倆人,終於在抵達巴城的那一刻,首次見到了通信年餘的男(女)筆友,幸好志明與我留給對方第一印象,與經由書信瞭解的他(她)相似度挺高,二人相處甚歡,且十分有默契,因此在雙方家長的首肯下,志明與我在一個月後舉行了文定嘉禮。隨後志明並開車將我送至University of Pittsburgh(匹茨堡大學)。但我在匹茨堡大學僅待了一學期,而後立即申請轉學至約翰霍浦金斯大學1972年秋季班,專攻管理科學(Management Science)。緊接著,我於1971歲末匹大冬季班結束後,隨志明遷回巴城,兩人並決定於1972年春攜手步入禮堂,完成終身大事。
巴城婚禮(Wedding in Baltimore)
我們的婚禮於03/04/1972假The Johns Hopkins Univ.的Levering Hall溫馨登場。這堪稱是一場頗具特色的婚禮,為了節省開支,新郎、新娘、親友及JHU同學多人幾乎包辦了所有的細節。邀請函係由我自行以毛筆寫出而後複印,新娘禮服得感謝柳家珍女士不吝出借,遠在麻州的長城表兄係代表女方主婚的不二人選,志明二姑丈及二姑陳慶國、何和夫婦則遠自紐澤西州趕來為我們祝福,志明大學同窗翁榮治先生應邀擔任伴郎,我的小學同學胡淑晶(JHU化學系博士生)是最稱職的伴娘,電機系的博士生胡忠信擔綱總管一職,生物系杜雪蘅女士的巧手及創意更為我畫出美美的新娘妝,而婚禮之後的Reception則完全是JHU多位華裔同學的精心傑作,令人感佩萬分。台北方面,也於同日假大利餐廳宴請親友。
圖為作者夫婦的結婚照
原本嚮往的蜜月旅行,只因婚禮一事我倆過份疲倦,而臨時改變計畫,僅在紐約市區停留一晚後,立即打道回府。可喜的是,同年暑假,我二人駕車由南至北,先後暢遊了紐澤西州、麻州的Amherst及Boston,並懷著極為舒暢的心情,經由紐約州的Niagara Fall返回巴城,完成了這遲來的蜜月旅行。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JHU/約翰霍普金斯大學)
圖為Prof. Kovasznay恭賀志明獲得博士學位
美國排名甚高的私校The Johns Hopkins Univ.于1876創校,是美國第一所研究型大學,也是全美大學聯盟(AAU)十四個創始會員之一。志明於1968年取得JHU Aeronautics Department的獎學金而負笈來美,專攻Turbulence(湍流學),1969年通過博士資格考試,並於1974年獲得力學博士學位。此期間內,有幸以Leslie Kovasznay為其指導教授(圖為Prof. Kovasznay恭賀志明獲得博士學位)。Prof. Kovasznay係Turbulence Flow Research研究領域的頂尖學者,其研究團隊成員分別來自美國、日本、中國、匈牙利、巴基斯坦及立陶宛等地,儼然是個小型聯合國,在Prof. Kovasznay的領導下,這批青年學者除認真學習,致力科研外,更藉著不同場合的聚會,分享並學習各個族裔間的文化及餐飲特色。感謝Prof. Kovasznay,這個研究團隊大大擴展了我的視野,”Diversity”一字從此深植我心,我及外子也因經常出席校方主辦的International Student Reception等活動,而結識了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好友,這段經歷堪稱是旅居Baltimore三年中的一大收穫。
我則於1971年秋進入JHU的碩士班,主修管理科學,該領域頗類似Operational Research(作業研究),數學的要求較高,我在Linear Algebra(線形代數),Differential Equation(微分方程)等數學相關課程均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有一門Stochastic Process,卻在期末考時有一道題完全失敗,雖然平均成績依然取得”A”,但是我一直未能弄清該道題的正確答案,為此我可是難美國排名甚高的私校The Johns Hopkins Univ.于1876創校,是美國第一所研究型大學,也是全美大學聯盟(AAU)十四個創始會員之一。志明於1968年取得JHU Aeronautics Department的獎學金而負笈來美,專攻Turbulence(湍流學),1969年通過博士資格考試,並於1974年獲得力學博士學位。此期間內,有幸以Leslie Kovasznay為其指導教授。Prof. Kovasznay係Turbulence Flow Research研究領域的頂尖學者,其研究團隊成員分別來自美國、日本、中國、匈牙利、巴基斯坦及立陶宛等過了好久,始終無法釋懷。可幸我花了約二年半的時間於1974年底修完四十五個學分,並於1975年夏順利取得Master of Science科學碩士學位(見圖)。
JHU Homewood Campus主校區位在巴城的北方,面積算大,該校著名的醫學院、公共衛生學院及護理學院則位在East Baltimore,Downtown校區則為商學院及音樂學院的所在地。1970年代該校學生總數不過二千,主校區華裔同學也僅二十餘位,多數居住在Homewood Campus對面的宿舍McCoy Hall及Wolman Hall兩棟大樓,華裔同學雖少,但彼此間關係甚為融洽,宛如家人,遇事合作無間,充份發揮團隊精神。課餘及週末假期或結伴外出,或研習烹飪,幾年下來大家的廚藝果然長進不少,因多數留學生均睡得晚,所以”吃宵夜”逐漸成為留學生涯中不可缺少的活動之一。
巴城麟爪(Lifein Baltimore)
巴城的氣候冬冷夏熱,濕度高,但冬雪鮮少超過一週。我與志明曾走訪過巴城的中國城,並至一家知名度頗高的中國餐館“美珍樓”用餐。JHU附近有家華生均愛光顧的中式雜貨店,我們可在此買到豆腐、白菜等基本食材。由於華人食品資源缺乏,許多姊妹開始用自己的雙手自孵豆芽,自製豆干,若干時日下來,人人均被訓練成別具創意的烹飪高手。巴城盛產螃蟹,且價格合理,宿舍裡的同學們,常於閒時背靠背蓆地而坐,螃蟹、啤酒再加上此起比落的歡笑聲,構成一幅多麼令人難忘的“螃蟹夜宴圖”!此外,志明於1968年自友人處獲贈一部福特Galaxy,每個週末總擠滿一車的留學生,浩浩蕩蕩,外出購物,好不熱鬧!
巴城鄰近地區則包括眾所熟知的Washington D.C.、Delaware州及位於Pennsylvania(賓州)的全美第五大城Philadelphia(費城)等。我因長城及夢屏表兄嫂久居Rockville及Potomac一帶,利用探視他們之便,先後遊賞過Washington D.C.的White House、Washington Monument(華盛頓紀念碑)、National Airand Space Museum(美國航空航天博物館)及Lincoln Memorial(林肯紀念堂)等多處重要景點。此外,JHU的華裔學生也常愛前往相隔不遠的瑪利蘭大學所在地College Park走動或訪友。
巴城中文學校(Baltimore Chinese School)
1970年左右,中文教育開始在美國萌芽,Baltimore第一所中文學校Baltimore Chinese School(巴城中文學校)於1971年創校,首任校長為黃傑先生(Jeffrey Huang),我則於1972年(時年25)加入該校教師行列,上課時間為每週六早晨,地點係附近的一所教會。當時約有七、八十位學生,也有不少家長利用學生上課的空檔,留在學校協助處理校務。
我執教的班上均是六至九歲的小朋友(見圖),在家長的協助引導下,這些孩子們學習中文一點也不含糊,均能很快的進入狀況。猶記得該校首度舉辦新年同樂會時,我這班演出的是《火車快飛》,所有的家長均傾力相助,為小朋友們製作了十分可愛的道具,演出結果亦甚獲好評。至今依然記得黃憶梅/黃憶蘋(Jeanne & Aileen Huang)、高汶慧(Vicky Kao)、馮古華(Andrew Feng)及李華玲/李華國等這些我在巴城中文學校的學子以及他們的弟妹,四十五年轉瞬即逝,然而他們天真爛漫的小模樣依然長駐我心,張老師特在此祝福各位當年的小朋友(現均年逾五十)身體康健,諸事如意。
任教巴城中校期間,有幸結識了許多熱心的教師及家長,他(她)們的大名是:黃傑/賴淑敏夫婦、黃文廣/盧景瑛夫婦、高鍾潤夫婦、李澤華/陳筱蘭夫婦、錢嘉陵/王悅夫婦、劉士鏞夫婦、黃持範及其夫婿等。衷心感謝他們對志明及我的關懷與愛護。值得一提者,特別感謝巴城中文的悉心栽培,在任職於Baltimore Sun(巴爾的摩太陽報)Mr. Phil Liu的居中協調下,特別由The Evening Sun(太陽晚報)為我安排了一次專訪,於04/23/1973出刊,標題是“Chinese Writing:Hen to Tzi”(橫到直的藝術)。其中看到一句Shirley Chang Ho-“Every hook like a bent bow of great strength.”。不久後,我又應邀至JHU附近的博物館作了一次專題演講,再度為宣揚書法國粹做了一次國民外交。
巴城再會(GoodBye!Baltimore)
1974年志明取得Aerospace Department,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USC/南加大航空系)Assistant Professor的Offer,並將於1975年九月上任,因南加州氣候良好,且離臺灣較近,所以我倆均十分期待此次的西遷。臨行前不久,二妹雅姝因獲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Champaign(UIUC)的獎學金而提前來美與我們相聚兩週,只是二妹看來十分勞累且氣色欠佳,令我頗為不捨。送走二妹,不久便是我們揮手告別巴城的時刻!行囊裡裝的是JHU濃郁的學風、友人滿滿的溫情以及巴城中文兒童的笑聲…再會了,巴爾的摩!再會了,巴城之友!
作者夫婦蜜月旅行途中,與表兄嫂合影於麻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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