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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20

汪濤 | 國盛戰略智庫專家

在調查結束后，我們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措施最為有利？

因過去我們單方面實行對台最大限度的貿易優惠政策，形成了目前每年兩岸非常不平衡的貿易格局。 臺灣共禁止了2460項大陸產品，而大陸盡最大可能地開放了臺灣輸大陸的產品。 根據海關總署2023年1月13日公佈的統計數據，2022年1月至12月，兩岸貿易額為3196.78億美元。 其中，大陸從台灣進口2380.92億美元;大陸向臺灣出口815.87億美元。 臺灣對大陸貿易順差為1565.05億美元。 2022年全年，臺灣地區的商品貿易總金額為9071.22億美元。 其中，出口商品金額為4795.22億美元;進口4276.00億美元。 總的貿易順差為519.22億美元，與前一年的644.14億美元相比，縮減19.4%。 也就是說，扣除從大陸獲得的貿易順差，臺灣從其他所有地區的貿易是1045.83億美元的巨額逆差。

大陸長期的單方面惠台政策，並沒有獲得理想的感動臺胞對大陸向心力的結果，反而被民進黨明獨、國民黨暗獨、美國日本促獨等勢力完全抵消。 甚至於在臺灣政界形成了對大陸“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思想——越是鬧台獨，越是讓大陸難受，才能爭取到更多貿易優惠的思維定式。 造成這種結果的關鍵原因在於：我們目前沒有任何左右臺灣的法治權、經濟權力，也沒有任何輿論左右力。 在這種情況下的單純貿易優惠政策，只能任由臺灣單方面去解讀和操弄。

02

純貿易壁壘政策選項分析 

1. 要求臺灣解除全部或至少大部分貿易壁壘，從而極大增加大陸對臺灣的出口。 由此，不僅臺灣的貿易順差會極大地被削減，而且臺灣本地相應的產業會面臨大陸企業巨大的競爭，能否生存下去當然就得打一個問號。

2. 如果臺灣不解除相應的壁壘，大陸方面就針對性地做出對等或有所保留的反制措施，從而極大幅度地減少從臺灣的進口。

這個選項的優劣分析如下：

好處是可以有效縮減臺灣對大陸的貿易順差，或者根據兩岸關係的階段性目標定位，可以將兩岸貿易臺灣一側的1565.05億美元貿易順差顯著縮減甚至完全消除，使臺灣總體上形成超過100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 甚至，以目前兩岸產品競爭力現狀，如果完全公平貿易，也不排除理論上反過來大陸對台形成順差，使臺灣總體貿易逆差遠超過1000億美元。

商務部的貿易壁壘調查時間控制在“2023年10月12日前結束，特殊情況下可延長至2024年1月12日”，這個可能是預備著根據2024年1月14日臺灣地區領導人選情再作定奪的考慮。

但這個政策選項的潛在問題是：目前馬英九到大陸祭祖，以及商務部公佈啟動貿易壁壘調查後，國民黨的民意調查支援率瞬間上升8個百分點。 如果這些政策選項成功地使國民黨在2024年選舉中獲勝，臺灣地區新領導人採取類似馬英九的「承認92共識，表面的態度上極力向大陸示好，力爭最大貿易優惠」的政策，我們怎麼辦？ 這很可能使我們的應對措施陷入一種泥潭狀態。 原因在於：

中華文化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傾向。 如果新上任的國民黨領導人採取上述政策：一方面承認九二共識，極力宣揚兩岸要和平的主張，另一方面又主張不獨不統，或者即使說統，也不說統的具體時間和進程，這樣一來我們反倒變得很難辦了：窮台政策是否還堅定地執行下去就難以下決心？ 如果不能堅定地執行窮台政策，那就最多只是維持兩岸和平，卻嚴重拖延統一進程。 商務部的貿易壁壘調查最終就可能成了大棒高高舉起，最後結果是輕輕放下。

即使我們完全不考慮臺灣政局如何變化，就是要爭取雙方公平對等的貿易。 畢竟原來我們已經執行了大量優惠政策，就這麼在臺灣新任領導人表面上釋放大量善意情況下，硬性收回這些優惠政策，免不了給美國和台獨勢力提供大量離間兩岸感情的話題，更重要的是這會成為在野後的民進黨攻擊新上任的國民黨領導人的殺傷力極大的題材。 因為新上任的國民黨大量釋放了表面的善意之後，大陸不僅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堅定收回原來的惠台政策，顯然會讓其陷入很大被動，這種善意遲早會在極大輿論壓力下全部收回。 雖然這個調查出臺和根據調查採取收回惠台政策的時間點是卡在換界，但民進黨會說：你看，蔡英文執政的8年時間大陸都一直延續惠台政策，國民黨一上任大陸就收回了，證明你國民黨不搞台獨反而得不到優惠。

如果還是民進黨繼續執政，堅定執行窮台政策相對還好操作一些。 如果是這樣，我們反倒是很希望民進黨繼續贏得2024年大選。

另外，假設無論是國民黨還是民進黨執政，都表達出善意，表示願就相關問題進行磋商，那我們怎麼辦？ 如果採取與對方磋商的途徑，很有可能陷入一種泥潭：就是大量產品技術上的複雜性泥潭。

以雞蛋為例，對方可以說我不是絕對禁止大陸的雞蛋，但大陸的雞蛋必須滿足臺灣食品衛生的規定，大陸必須提供XXX、XXX證據，以證明其雞蛋產品符合臺灣食品衛生要求。 這些技術細節不僅太多太複雜，而且原則上說得遵守臺灣的海關進口規定，這會使大陸在談判上天然處於被動地位。 甚至於，對方就是拿出一堆檢驗結果，以證明大陸某個產地的雞蛋中確實含有違反食品安全的物質，我們怎麼辦？ 就算它的檢驗結果可能是假的，那我們也得花時間花精力去證明它是假的對不對？ 2455種產品，每一種產品是否符合臺灣法律規定要求的技術細節又都不一樣，這些要求得一個一個去落實。

退一萬步，就算對方在此次談判中很爽快地全放開解禁了，過一段時間又說在海關檢疫中發現了不符合食品衛生規定的情況，又重新給禁了，我們怎麼辦？

所以，以純貿易壁壘政策選項進行操作是必須的技術基礎，但並不是最優項，有陷入談判泥潭的可能性存在。

03

以人民幣和新臺幣結算兩岸貿易的奇招 

雖然現在剛開始進行貿易壁壘調查，但可以預見調查結束後的結果肯定是臺灣方面存在大量有違反WTO規則的行為。 因此，我們就有了可以在貿易要價上佔優勢的條件。 如何利用這種優勢條件，就在於我們的選擇。 我們可以採用以上純貿易壁壘政策選項，也可以將此作為談判籌碼去創造性地提出另外最有利的要價：從臺灣方面說，無論如何他肯定是希望貿易優惠政策能保留。 那麼，如果我們保持原有的貿易優惠，甚至還可以提供更多貿易優惠，但提出一個簡單有效的要價是：

所有兩岸貿易全部採用本幣結算。

因為大陸對臺灣是巨量的貿易逆差，僅從這個角度來看對大陸是不利的。 但如果從人民幣國際化角度看，巨量的貿易逆差就變成大陸可以方便地輸出巨量人民幣的優勢了。 這個要價的優點是：

• 完全不涉及統獨問題，徹底堵死民進黨操弄統獨議題的慣用輿論戰手段。 現在大陸和大量不同國家間的貿易，其他很多國家間的貿易都採用本幣結算了，去美元化更是成為世界潮流，兩岸之間的貿易採用雙方的本幣結算你有什麼理由拒絕？

• 完全不涉及矮化臺灣的問題，我們的要價是以雙方的本幣進行結算，臺灣接受人民幣，大陸也接受新臺幣。 這個是完全對等的。

• 其他任何第三方、包括美日都無話可說。

• 從純粹商業角度說，雙方的商人都節省了換匯的麻煩和成本，經濟上是划算的。

因此，這是一個純貿易結算的簡單解決方案，不涉及任何雙方政治上的敏感問題，也完全避開了複雜的產品技術細節糾纏。 大陸可以保留對台的全部優惠政策，甚至可以給更多，以顯大氣，但如果台灣什麼表示都沒有這肯定不行？ 我們暫且不談統獨，血緣感情談可以，不談也無所謂，咱們先純粹地談生意。

如此一來，就存在三種可能的演變方向：

一是雙方都同意保持臺灣現有的全部單向貿易優惠，甚至還可提供更多貿易優惠，但必須使雙方的貿易全部採用本幣結算，這個沒有談判的餘地，是臺灣想繼續獲得優惠政策的唯一出路。 這個對雙方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上上策結果。

二是臺灣不同意雙方本幣結算，但主動放棄全部或絕大部分貿易壁壘。 以換取大陸不要採取反制措施。 這個有可能，但對雙方都不是最優。 從目前來看，臺灣如果只是放棄極少部分貿易壁壘，簡單意思一下，這肯定不行。 因此，只有放棄絕大部分或全部貿易壁壘，才會避免大陸採取對等反制措施。 而一旦如此，台灣經濟就會承受大陸產品全面的競爭壓力。 這個對窮台來說是次優的策略。

三是臺灣不接受雙方本幣結算，也不做任何貿易壁壘上的讓步，或僅做極少量的讓步，維持原有的全部或絕大部分貿易壁壘，大陸則採取貿易反制措施，也對等選擇臺灣2455種或略少於這個數字的產品禁止向大陸出口。 這對台灣來說，無異於毀天滅地的經濟打擊。 其出口大陸的銷售額可能銳減一大半，不僅對大陸所有順差消失，甚至可能轉變為逆差。 這些貿易缺口對大陸來說很容易補上，好多大陸企業還等著訂單呢！ 但這對台企來說則是毀滅性的。 不過，伴隨的也可能會有一些台商選擇離開大陸。 這個對大陸來說也是可以承受的。 從窮台來說，這是最優策略。

如果接受了雙方本幣結算，後續發展會是什麼？

1. 你的銀行卡、房本、股票帳戶全在我手裡，你鬧不鬧離婚那對我來說就無所謂了。 你就是離了，每年掙的1萬億人民幣還是得交到我手裡。

2. 如果是一家人，該你的錢你合法地隨便用。 但如果一定要鬧到打仗的地步，我們就學學美國，你所有財富一律沒收，你就凈身出戶吧！

3. 因為臺灣手裡有大量的人民幣，他得把人民幣花出去。 所以，就會和大陸一起搞人民幣國際化，用人民幣去其他國家買東西，以此來補每年除大陸外其他地方7000億人民幣、以後可能更大的貿易逆差窟窿。 原來台灣是美國折騰中國的棋子，一旦貿易結算如此這般簡單一變，臺灣就自動地變成全球最大的挖美元霸權命根子的急先鋒。 未來臺灣上萬億美元的貿易結算、6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絕大部分都從美元變成人民幣，這本身就等於臺灣天天在減持美債、天天在減持美元、天天在挖美國人的眼珠子，我看你美台之間怎麼勾連？ 當然，臺灣可以用人民幣去換美元再去其他國家買東西。 但這一換，就會增加點換匯成本。 他可以這麼做，但就是做得不大舒服。 並且你臺灣要換、主要還得是在大陸銀行系統換對不對？ 把大陸不想要的美元換出去花掉也不是不可以，但大家好說可以好商量、不好說就不好商量對不對？ 況且這樣做等於還是在減持大陸的美元，本質還是在減持美元。 要想舒服，就順勢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用手裡天量的人民幣直接去其他國家買東西。

4. 臺灣想要從美國買武器，你拿人民幣到美國買去吧。 美國會接受嗎？ 美國軍工企業就是接受，賬還得從大陸銀行和CIPS系統走，你走得通嗎？

臺灣的外匯儲備，就是隨著兩岸三通後開始從接近於零的水準一路暴漲，到現在接近6000億美元的水準。

一旦我們看明白了這一奇招，就會理解目前情況下臺灣老是依仗美國的最核心原因是什麼？ 原來人們可能總以為美台之間有什麼「傳統友誼」等等，其實都大錯特錯。 我們現在每年提供了近2千億美元的貿易順差給臺灣，臺灣賺到的美元都存在美國的銀行里！ 他能不越來越看美國人的臉色嗎？ 經濟基礎才是決定上層建築最重要最核心的東西。

丈夫賺錢給妻子，妻子把錢都存放在隔壁老王家裡，這會是什麼結果？ 是妻子真和隔壁老王有什麼勾連嗎？ 未必，關鍵是錢都存放在別人那裡了，當然得時刻小心地看別人臉色對不對？

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很簡單：不用老是苦口婆心地去談夫妻感情，把存放在別人家裡的錢都趕緊用光。 以後錢還可以繼續給、甚至可以給得更多，但都得存放在咱自己家裡。 如果一分錢外匯都不在外人家裡了，還用得著看外人臉色嗎？

04

本策略潛在風險及控制

1. 完全拋開統獨問題上的糾纏

為什麼我們現在一定要迴避討論統獨的問題，因為美國和民進黨就是極力地要操弄統獨問題。 美國操弄統獨，就是要給中國施加壓力，讓中國焦慮和憤怒。 民進黨操弄統獨，首先是在島內製造有利於自己的選舉話題。 對美國是討好，有利於獲得美國支援。 對大陸，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爭取了更多利益。 操弄統獨話題，無論從什麼方面來說都對民進黨極為有利，他當然要操弄了。 如果我們太在意統獨問題，就完全被對方所操控了。 因此，我們一定要採取出其不意的策略：

官方正面表態，當然還是在口頭上反對台獨，祖國統一。 但從實際操作層面，我們一定要完全從統獨問題中超脫出來。 首先是貿易談判完全不以在兩岸關係上的定位為任何前提，就是無論你在兩岸關係上怎麼表達，都和此次談判沒有任何關係。 甚至於，既然我們準備統一了，我還要反過來強烈支持台獨。 為什麼？ 不獨不統嘛，你不獨立，我怎麼才能統一？ 所以，我們不要怕台獨，就怕你不獨。 欲進先退，欲退先進。 欲統先獨，如果我們只是直接地談統、結果卻是越來越獨。 如果大陸反手這麼一搞，看誰怕誰。 一旦採取這種政策選項，我們就徹底擺脫了一切束縛。 在對台政策執行上就可以進入自由王國的狀態。 我們真出乎其意外地在實操上強烈支援台獨了，怕的就反過來是對方了。

這樣一來，無論新上任的領導是誰，無論其對兩岸問題如何表態，都對本策略無任何影響。 

2. 不僅是要本幣結算，配套的要求也要完善。 

如果對方放任不管，對方通過技術策略上的手段，也可以把人民幣結算變相搞成美元結算。 因此，要把操作細節上徹底堵死一切變相的操作。

3. 大陸的新臺幣儲備一定是存在臺灣島內的銀行裡，但臺灣的人民幣儲備也一定要存在大陸的銀行裡，互為人質。 

別空口談和平，你必須得把生家性命都押上，把押在美國的生家性命全撤出。 做到這一點，統一就根本不是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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