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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28
請不要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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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容我脫下防護服和面罩
把我的肉身從鎧甲抽離
讓我靠一靠身體
讓我平靜呼吸
唉……
口號是你們的
讚美是你們的
宣傳、標兵,都是你們的
我只是在執行崗位職責
做一個醫者良心的拯救
常常,不得已赤膊上陣
生和死來不及選擇
真的沒什麼“高大上”的想法
請不要給我花環
請不要給我掌聲
也不要什麼工傷、烈士、幾等功
來武漢,我不是來欣賞櫻花的
也不是來風花雪月、接受吹捧
只想疫情結束能安全回家
即使剩下一把骨頭
也要把自己帶回給兒女、爹媽
試問:誰願意抱著同伴的骨灰盒
踏上回家的路程?
媒體,記者請不要再來打攪我
所謂的真相、資料
我沒有時間和心情關注
累了一天、一夜
休息,睡覺
比你們的讚美更需要
如果可以,請你們去看看
那些滅頂的家門
是否升起了炊煙
火葬場那些流浪的手機
有沒有找到主人
妹妹,今夜我羞於讚美
………………………………
凌晨兩點
雷電大風,風雨齊喑
擋門的鐵牌被刮翻
風雨卷起一個小小人影
紙片一樣飄進
“妹妹,你怎麼提前回來?”
“低血糖眩暈,組長讓我出艙。”
“四十分鐘車程?”
“武漢計程車司機送來。”
面色蒼白,聲音無力
測溫計讀出她的額頭33.1°C
消毒液噴灑,一遍遍洗手
擦淨鼻孔、耳朵
監看她操作,我的手簌簌發抖
隔著護目鏡
我分不清她臉上的水滴
是淚還是濺上的消毒液
摘掉口罩
額頭、鼻樑、臉頰、耳後
水泡、創面——低血糖和寒冷的幫兇向我示威
我無力說什麼
任何安慰都有虛情假意的嫌疑
換掉衣服鞋子
踩著一次性拖鞋回去
高於56°C的水沖澡半小時後才能吃口東西
誰都知道
十幾個小時要在防護服裡攏緊身體
不吃不喝不能排泄
只好上班前少吃不喝
防護服啊,你為什麼還是短缺
能不能中途讓她更換一個
哪怕延長工作時間也可
低血糖回來的妹妹
我至今沒能記住你的臉
一百個姐妹
一百個口罩遮住了誰和誰的美
還藏著多少我沒有看見的低血糖
或者,不能說出的或者
妹妹,今夜不能讚美
所有的讚美詩都有罪
所有被蒙蔽的良心
都要為你下跪
戴上口罩,你轉身的刹那
我忽然想到
我更該加戴一個口罩
面對狂風大作,我
是不是該裝聾作啞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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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霾,陰雨
五天裡,潮濕和淒靜
冷和毒,淚和傷
這些灰暗的詞
多麼希望你們遠離
在賓館自我隔離
沒有時間,沒有日期
沒有聲音和空氣
寫材料,心理干預
將一百顆畏懼的心安放在各自的手心
將顫抖、恐懼、哭泣和絕望
和那些沾滿的毒一起丟進垃圾
一個人的房間裡
劃分半污染區、清潔區
洗手,洗手。口罩,口罩
強迫改正一切惡習
現在,誰都知道毒是蝙蝠的錯
而放毒的罪是那麼輕描淡寫
十七年前的毒我還記憶猶新
今天是昨天的翻版
而毒卻不是昨天的毒
它的狡猾是人慣出來的
強傳染也是人溺愛的果
深夜,我最想做的
是給藏在洞穴裡的蝙蝠
穿上鋼鐵盔甲
刻上“武漢”兩個字
讓所有的刀刃無處下手
讓所有的牙齒難以啃噬
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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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金來亞酒店八樓窗外
燈火已點亮城市
大廈輪廓的輝煌
照清了夜的本來面目
寂靜。淒清。寒涼。
我知道穿透燈火
更遠更深的背後
更多的窗戶是黑的
黑如洞穴,如蝙蝠,如吞噬
如藏匿的戴著花冠的毒
我在黑暗裡遙望
遙望長江、漢江
遙望黃鶴樓
遙望方艙醫院
遙望甘肅河西走廊
遙望上海黃浦江
遙望天堂正在用長勺給彼此餵食的景象
黑暗依然在擴散
但我堅信,一切的美
當元宵節的月亮升起
都將圓滿,都將被點亮
弱水吟 | 本名龍巧玲,女,甘肅山丹人,山丹縣人民醫院醫生,甘肅省作協會員,甘肅省網路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協會會員,出版著作三部。在各報刊雜誌發表大量作品,有作品入選多種選本。曾獲第二屆馮夢龍新三言短篇小說獎;第四屆、第六屆甘肅省黃河文學獎;第二屆、第三屆、第四屆甘肅省金張掖文藝獎。多次獲全國文學徵文獎。疫情發生以來,龍巧玲和同事們一起,奮戰在本縣疫情防控第一線,接到武漢急需醫護工作者消息,龍巧玲主動請纓,隨醫療隊赴武漢,現在武漢某方艙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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