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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政通自學成才,師從牟宗三,受徐復觀、勞思光影響,也和殷海光熟悉。他試圖揉合自由主義與傳統中國文化,建構「儒家自由主義」,也發現毛澤東與儒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中國思想史名家韋政通二零一八年八月五日於台北家中逝世,享年九十一歲。韋政通生於一九二七年,江蘇鎮江人,後隨國府遷台,於台灣治學,以國學通儒著稱,鉅著《中國思想史》與勞思光的《新編中國哲學史》並稱,是港台哲學、思想史課程的指定教材。韋政通訃聞甫出,中國大陸學界與讀者紛予哀悼,但台灣則相對反應冷漠。寶島本是韋政通學術發展的舞台,但由於近年被本土獨立意識籠罩,對韋氏之死不予重視。韋政通弟子、宜蘭大學教授陳復對此深感無奈說:「我只能說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悲劇。」又認為台灣社會漠視歷史:「不知道過去,我們又如何繼往開來?」
韋政通自學成才,是沒有大學學位、非科班出身的學者。他早年曾任記者,後得新儒家大師徐復觀引薦,以著作檢定方式,入學院之堂奧,歷任世新大學、中國文化大學等大學教授。學術生涯傳奇,未曾得大學文憑,與任中學教師的錢穆相似。韋氏研究竭力於中國傳統之「創造性轉化」,他兼善西學與中國傳統學問,著力於中國傳統文化在現代轉化的問題,因此著有《倫理思想的突破》、《中國哲學思想批判》及《儒家與現代中國》等作,大有「結合傳統與現代、融會中國與西方」的眼光。
韋氏亦擅於自省,有梁啟超「以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的氣魄,先與新儒家人物交往甚篤,得徐復觀引薦入學院,曾師從牟宗三,成為新儒家信徒,後於台灣六十年代「中西文化論戰」裏轉向,意識到傳統文化之不足,破師門而出,成為自由主義者,如其弟子陳復所說,其關注「如何在天地間大作一個自由人」,亦與台灣自由主義大師殷海光私交甚篤。韋氏具有現代知識分子的批判精神,常比較牟宗三與殷海光,認為牟宗三是嚴師,在牟的身上韋政通「只認識他,不認識我自己」,但在殷海光身上則學到現代自由主義學者的風範:「(殷海光)使我認識了自己,認識自己以後,才有真正的信心。」能與殷海光保持亦師亦友的關係。
直到晚年,韋政通興趣轉向毛澤東與儒學的關係,著有《無限風光在險峰—毛澤東的性格與命運》、《一陣風雷驚世界—毛澤東與文化大革命》兩部書,第三部本擬名《六億神州盡堯舜》,研究毛澤東與孔子,但由於手疾暫停寫作,未克完稿便溘然而逝,留下一萬一千頁的讀書筆記。
韋政通認為,毛澤東一生受儒家傳統影響甚深,認為毛澤東的一生彰顯了中國傳統思想的缺陷,代表「性善論」實踐上與權力關係的矛盾,已出版的兩部書是研究毛澤東與儒學關係較為詳盡的著作,這種觀點與金觀濤相互呼應,金氏亦著有《毛澤東與儒家》一書,同樣認為毛澤東與儒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儘管毛大肆撻伐孔子及儒家思想。
治學不忘人間煙火
韋政通以思想家、公共知識分子自任,不忘人間煙火。他亦是《中國論壇半月刊》編委會之發起人,曾任《二十一世紀雙月刊》編輯委員,是兩部具有影響力的人文刊物主要推手。韋氏政治上保持中立態度,不藍不綠、不統不獨,與著名學者楊國樞、胡佛等自由主義學者,共同創立論政社團「澄社」,採取論政而不參政的態度,處清流議政的角色,意圖發出「第三種聲音」,但同時亦對政治提出建言,要求解嚴、實踐憲法,推動政治改革。後來,澄社老一輩成員凋零,逐漸被獨派所把持。二零一零年至二零一二年間任社長的黃國昌就投入「時代力量」而任立委。
重建中國的思想體系
韋政通非學究式學者,其人文關懷具有現實意義,試圖揉合自由主義與傳統中國文化,建構「儒家自由主義」,對中國文化提出創造性轉化,適應現代社會,與自由民主社會接軌。其用心一如牟宗三以康德思想與中國孟子思想比較研究,駁通中西文化,重新建立一套中國思想體系,都是罕有地兼治中西思想史的通家。儘管如此,韋政通之逝在台灣的冷淡,亦在叩問中國文化在台灣該往何處去,反思台灣該如何處理歷史記憶的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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