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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1
老梅城有個渡口叫水打伯公碼頭,座落在靜靜的梅江邊上。雖極之簡陋,卻是萬萬千千客家人飄洋過海闖蕩世界的起點,這當中包括張國榮的父親張活海。自從坐船抵埗香港謀生後,張父未曾帶子女返鄉省親祭祖。
上世紀中葉,粵東客家山區交通非常落後。以梅縣為例,距離最近的出海口汕頭,大約200多公里。出門遠航,多數先從水打伯公碼頭搭木船到汕頭。百川納海,遷播全球8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逾五百萬梅州籍華僑華人,鑄造了「客都」之稱。
「水打伯公」碼頭位於梅江橋畔,對來自梅州、有一定年齡的香港人來說,是集體記憶。碼頭長一棵茂盛的古榕樹,樹下有一個伯公神位。樹旁有小木屋,由薛姓人家經營煙絲茶葉的生意。以前,從南美洲、歐洲和東南亞回來的華僑,往往會在碼頭歇腳,捲一撮煙絲,劃一根火柴,佇立在江邊吞雲吐霧,往事如煙。
這個小小的渡口,見證了中國歷史的許多節點。香港嘉應五屬同鄉會總幹事李景欽告訴筆者,上世紀五十年代以前,梅州鄉民「過番」(下南洋或漂洋過海到更遠的地方),通常是從水打伯公碼頭坐小電船去汕頭。沿途有許多站,比如其伯父就是在西陽上船,再坐大船到非洲對開海岸的毛里裘斯。
60年代,由於中國大陸漸漸進入政治狂飆的歲月,當局限制出國。汕頭開往香港的船班越來越少,改由坐客車到廣州,再坐火車至羅湖抵港。
台灣新竹、桃園、苗栗、美濃的客家人,籍貫梅州的佔了多數,水打伯公碼頭同樣是漸行漸遠、若隱若現的記憶。筆者的舅公李繼淵,是國民政府時期的立法委員。他於1949年由南京直飛台灣,在梅州老家的妻子及兒女,則從水打伯公上船,經松口鎮到汕頭,住在筆者外公經營的布匹店,等了一個多月才取得前往台灣的批文。
台北市梅縣同鄉會會長古龍建,1947年隨父母抵台時年僅四歲,也是從梅縣的水打伯公碼頭坐船到松口,轉到汕頭再到台灣的基隆。
對老梅城的居民來說,水打伯公給市井生活亦打下深深的烙印。
(筆者翻查客家移民史料。)
對老梅城的居民來說,水打伯公給市井生活亦打下深深的烙印。
梅江河以前經常鬧洪水。要知道水患有多嚴重,人們就會問:水打伯公浸了沒有?淹了,表示水可能衝進河唇民居了;水還沒泡伯公的腳跟呢,表示還好。在平時,作為客家人守護神的伯公,神位前香火很旺,總有信眾在祭拜,祈望出遠門一帆風順。
非常遺憾,這麼一個承載一代代海內外梅州客家人記憶的碼頭,竟然被無情拆卸。1983年,官府建造江北防洪堤,水打伯公碼頭從此灰飛煙滅,沒留下任何痕跡。
小渡口雖然消失了,但激起了許多藝術家的創作熱情。老畫家曾寧根據他1969年5月的現場速寫稿和記憶,前些年創作了國畫作品,再現了近半個世紀前的水打伯公的面貌。畫面有過番乘搭的小火船、水上人家的舢舨、做買賣的蓬船。碼頭上熱鬧非凡,恍如水鄉小城版的清明上河圖。
筆者在台北市的淡水,在澳門、珠海、深圳,還有東南亞的許多地方,都見當地政府修築「漁人碼頭」,既可留住歷史遺跡,又可帶旺旅行,搞活經濟。梅城雖不是漁港,卻是一個充滿歷史底蘊的江畔山城,有無邊的風韻,有說不盡的小城故事。強烈建議政府重建這一處充滿人文價值的渡口,既可慰解無數海外僑胞的鄉愁,又可增加這座文化名城的歷史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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