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14日，普丁按照往例，舉行了長達四小時的記者招待會，回答世界各大媒體的問題。開始時有一段小插曲，那就是他拒絕回答《紐約時報》記者搶先提出的問題，並請《人民日報》的記者提出第一個問題。顯然，他是向中國示好，並且也是壓壓美國人的霸氣。

在這次問答中，他表現出對俄烏戰爭勝券在握的信心，複述了他一再提出的論點，那就是，去年3月底，俄烏雙方即將達成和平協議，是英美兩國制止了澤連斯基，以致於談判失敗。也就是說，戰爭的責任在美國和北約。他對俄羅斯的經濟表現感到滿意，因為，根據他的估計，俄羅斯2023年的GDP將會增加3.5%。但是，下面這段話可能最重要了：

 ​“烏克蘭南部從來就是俄國的領土…克裡米亞和黑海從來就跟烏克蘭毫無關係。奧德薩是俄國的城市。”

緊接下來，12月19日，他在俄羅斯國防理事會的講話中更確切地表明瞭他對俄烏戰爭的通盤計畫。根據印度一位元退休的資深外交官M.K. Bharakumar 在他的部落格IndianPunchline 的評論，題目是“普丁揭開了烏克蘭戰爭的迷霧“，普丁為俄烏戰爭確定了5項目標：一，俄國的安全；二，去納粹化；三，去軍事化；四，確保烏克蘭有一個對俄羅斯友好的政權；五，烏克蘭不加入北約。

此外，普丁說，烏克蘭南部的土地是列寧時期劃歸給烏克蘭的，這塊地方本來屬於俄國。意思很明白，他要收復沿著黑海，從克裡米亞到奧德薩的土地，同時還包括在第聶伯河（Dnieper）以東的地方。他說，在這些地方居住的大部分是俄羅斯人。他同時提到，烏克蘭西部有一部分土地原先屬於波蘭和其他國家，如何解決哪一部分土地的問題，跟俄羅斯無關。

什麼意思呢？我們可以大猜一下。按照他的構想，烏克蘭應當分為三塊，一塊歸俄羅斯，一塊留給一個未來會跟俄友好的烏克蘭，最西邊的那一塊就讓波蘭和其他國家跟烏克蘭去交涉了。

應當注意到，拿回烏克蘭東南部的大片領土並不是普丁當初的要求，當初他只要求烏克蘭中立，不加入北約。現在，他眼看到烏克蘭第二次大反攻失敗，兵源武器短缺，西方的援助遲遲不到位，並且巴以衝突爆發了，葉門武裝部隊在紅海攔截前往以色列和歐洲的貨輪，四兩撥千斤，把美國弄得手忙腳亂，於是乎，他的胃口大起來了。

去年俄烏戰爭開打之後，筆者就說，根據他們近千年的歷史，白人打仗總是要打到精疲力盡，寡婦孤兒四處流浪，瘟疫流行，分出輸贏，才會甘休。主要原因就是，這是歐洲人的本性，不論他們是斯拉夫人，日爾曼人，央格魯薩克斯人，甚至飽受欺淩的猶太人，還是其他族群，他們都是得勢不饒人，得寸進尺，不給對手留任何空間。普丁覺得掌握了優勢，所以他步步緊逼，擴大索求。如果俄羅斯處於劣勢，那麼北約必然會把俄羅斯壓在地上摩擦，進一步肢解俄羅斯。

對此，且讓筆者暫時脫離主題，把這個現象提升到理論的層次來談談。這就叫做零和博弈。在歐洲，近千年，他們為宗教而戰，十字軍東征，天主教徒一定要消滅伊斯蘭教徒，因為在上帝面前，那是沒有妥協的餘地的。當然，伊斯蘭教徒也持同樣的態度。然後就是天主教徒跟叛逆的基督教徒之間的鬥爭，那也是連續幾百年的聖戰。再後來呢？再後來就是意識形態的鬥爭，價值觀的鬥爭，一直鬥到今天，方興未艾。

我們不妨參考一下剛剛過世不久的戰略大師基辛格的看法。他曾經說，中國人的博弈架構是圍棋，西方人的博弈架構是象棋。圍棋，不論勝敗，博弈對手都能夠保留自己的地盤。象棋呢？除了僵局，博弈的勝者必然要把對手打死。也就是說，東方的博弈是給對手留餘地，西方則是焦土政策。

講到這裡，我們勢必要提到，習近平曾經向特朗普表示，太平洋夠大，能夠容許中美兩個大國並存。特朗普不答應。去年，在三藩市，習大大又向拜登表示，地球夠大，足以容納中美兩國。拜登也沒有附和他。這當然是非常不幸的事。不過，沒有辦法，這是兩大文化體系的差別。

或許我們可以體會到，合作共贏，人類命運共同體，並不只是口號，它代表的是東方文化。非常遺憾的是，即便是東方人，即便是中國人，他們仍然相信西方是絕對優越的，他們的價值觀才是正確的。他們仍然不相信，中國的世界觀將會引領世界，認為那是天方夜譚。我們只能說，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現在回歸正題。因此，儘管在俄烏戰爭進行了兩年的當口，我們聽到了許多呼籲和談的聲音，但是，大概率是，他們會繼續打下去，直到一方認輸為止。也就是說，直到烏克蘭被肢解為止。

從這個角度來看，俄烏戰爭其實是北約在冷戰後企圖繼續擴大地盤所觸發，也可以說是冷戰的延續。只不過，北約豐滿的理想是借用烏克蘭來打垮俄羅斯，而他們自己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打垮俄羅斯之後，他們就能夠全力對付中國了。他們總是相信，零和博弈，他們永遠是勝者。非常遺憾，現實很可能遠比他們想像的殘酷。現在，反而是普丁要得寸進尺了。

至於普丁能否得逞，美西方進一步援助F-16戰機和遠端導彈是否能阻擋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蠶食，那將是2024年的大戲。作為零和博弈的旁觀者，我們基本上有一個瞭解，那就是，只要俄烏戰爭，巴以衝突和紅海的葉門拖鞋軍對付美國航母的這三場衝突繼續下去，甚至有所擴大，亞洲應當能夠維持歲月的靜好，自求多福。

普丁出身于KGB，城府極深，做事有決斷力，可是並不魯莽。他還是柔道高手，取得優勢時絕對不會鬆手。巴以衝突是一場對俄羅斯絕對有利的黑天鵝事件，肯定讓他晚上多喝上三杯伏特加，高興地睡不著覺。胡塞武裝切斷紅海航運通道，不但威脅到以色列的經濟，並且也會抬高歐洲各國的通脹，那是黑天鵝上頭又飛出了一隻黑天鵝，更讓他感到，老天正在幫助俄羅斯。在俄烏戰爭開打之時，美國能夠調動整個歐洲來孤立普丁，使他感到強大的壓力。可是，到了葉門武裝切斷紅海通道時，美國，站在內塔尼亞胡反人道行為的一邊，連法國，西班牙，義大利，甚至澳洲，都不肯買帳了。

簡言之，巴以衝突不但使美國失去了伊斯蘭世界，也使得北約內部出現了裂痕。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普丁只需要在烏克蘭耗著，消耗烏克蘭的兵源和北約的武器，等待美國年底的大選。如果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他不但會切斷對烏克蘭的援助，並且很可能會放棄北約。Ian Bremmer, 歐亞智庫（Eurasia Group）創始人，最近在日本主持該智庫的年會，指出，不必等到11月的大選，只要特朗普贏得幾次初選，也就是大約在今年3月，他就能夠牢牢地掌控共和黨。屆時，拜登將無法在議會中通過任何關於援助烏克蘭的法案。

1月15日，愛荷華州的99個縣在風雪交加的寒流襲擊下舉行了預選會議，特朗普以51%的支持率遙遙領先他的兩位主要對手。這個情勢看來不會改變。因此，拜登在今後8個月的日子將會非常困難。澤連斯基的日子就更不用說了。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到底普丁是否能夠奪回奧德薩？這將是2024年特別值得我們觀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