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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3
四年前美國總統選舉,筆者曾撰寫《如何看待美國總統選舉中的桑德斯現象》,分析名不見經傳的民主黨候選人伯恩·桑德斯(Bernie Sanders)參加初選,取得不俗的成績,在美國政壇刮起桑德斯旋風。四年後,桑德斯老驥伏櫪,再次出征。儘管他在初選前四站累積的代表人票最高,但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則在“超級星期二”後成功反超。截止到北京時間3月13日12:00,桑德斯共獲得725張民主黨代表人票,落後於拜登的881票。隨著彭博(Michael Bloomberg)與沃倫(Elizabeth Warren)退出競選,79歲的桑德斯與78歲的拜登成為民主黨初選的最終角逐者。民主黨規定只有獲得1,991 張黨代表票才能贏得總統提名,在桑德斯未退出的情況下,民主黨初選大戰仍存在變數。
與資深民主黨人拜登不同,桑德斯2015年才正式轉為民主黨,2016年就與希拉蕊角逐民主黨總統提名,因而被認為是民主黨的“外人”甚至政治投機者,而他的“民主社會主義”主張更是讓民主黨內出現“恐桑證”。然而,就是這樣一位不受民主黨建制派待見的政治家,卻得到美國年輕人的廣泛支持。一些媒體因此將桑德斯描繪為蠱惑人心的民粹主義者,甚至將其與特朗普並列。筆者認為,桑德斯之所以氣勢如虹,固然有點滴的民粹因素,但實際上是美國社會貧富差距、代際差距不斷拉大的結果。
一 窮人草根政治家
桑德斯1941年生於美國紐約布魯克林的猶太移民家庭,是佛蒙特州(Vermont)的參議員。據媒體報導,桑德斯在競選國會議員前一直靠領政府失業救濟金維持生活,因而是名副其實的窮人草根政治家。大學期間,桑德斯曾投身於當時如火如荼的民權運動和反越戰示威遊行,並加入美國民主社會主義黨的分支——美國社會主義青年團。這段經歷讓桑德斯接觸到起源於歐洲的社會民主主義以及福利資本主義模式,也為其後來的政治生涯提供了方向。
2008年經濟危機後,美國社會的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華爾街金融寡頭破壞金融體系,聚斂財富,聯邦機構拯救銀行,這些公開醜聞導致全美範圍內掀起大規模的青年學生運動——佔領華爾街,又稱“99%對1%”的示威反抗運動。時任佛蒙特州獨立議員的桑德斯公然支持並加入了這一運動。如今儘管這一運動陷入沉寂,但其核心主張已經隨著桑德斯的崛起而不再遙不可及。桑德斯號稱要在華盛頓推動一場政治革命,限制大銀行家和大公司的影響,改革競選資金;實施更加公平的稅收,對華爾街以及跨國公司進行更好的監管,消除極少數富人與其餘民眾之間極其嚴重的貧富差距。桑德斯的主張讓人耳目一新,也讓“佔領華爾街”從街頭示威演變成美國選舉政治的重要部分。
二 年輕選民的“超級巨星”
桑德斯雖年逾花甲,駝背聳肩,但他卻吸引了大批青年人的支持。他的每場政治集會都吸引了到成千上萬的年輕人參加,有記者稱這些年輕人“呼喊桑德斯的名字猶如在呼喊一位超級巨星”。桑德斯的支持者大多是35歲以下的青年選民,多受到良好的高等教育,但是高昂的學費貸款與畢業後的薪水收入不成比例,甚至使部分人生活困難。桑德斯主張通過對富人徵收懲罰性稅款來幫助他們免費上大學這一主張在年輕人中非常受歡迎,而其提高最低薪資標準,創造就業,在美國社會推動工作機會平等、薪資平等的主張這讓年輕人看到希望。昆尼皮亞克大學(Quinnipiac)在1月中旬公佈的一項民調顯示,在民主黨人中,39%的34歲以下人群支持桑德斯。
由於有年輕一代的支援,桑德斯在募集競選資金方面也別出心裁。與彭博依靠砸錢的競選方式和拜登依靠金融資本捐贈不同,桑德斯在競選過程中“不拿富人一分錢”,而是利用社會媒體和草根網路來募集資金。儘管每筆捐贈數量很小,但桑德斯卻創造了奇跡:僅今年1月份,桑德斯就募集了2500萬美金的競選資金,這甚至比其他民主黨領銜提名者(frontrunners)一季度募集的資金還要多。
成也蕭何敗蕭何,年輕人既給桑德斯帶來巨大的資金和支持,同時其較低的投票率也使桑德斯在超級星期二的表現不及預期。在初選首四站愛荷華、新罕布夏和內華達桑德斯以34票搖搖領先於僅獲得8票的拜登,這是因為這三州年輕人都投票給了桑德斯,在內華達更獲得56%的45歲或以下民主黨選民支持。但是,到了超級星期二,拜登則一舉多得10個州,橫掃南方州。全國廣播公司(NBC)的票站出口民調顯示,受訪選民中屬18至29歲的只占13%,是4個年齡段中最少,即使30至44歲也只占23%,但仍不及較年長的45至65歲(35%)和65歲或以上(29%)。這對依賴年輕票源的桑德斯極為不利。如果桑德斯在接下來的初選中不能將年輕選民的熱情轉為選票的話,那麼他可能會與民主黨提名再度失之交臂。
三 旗幟鮮明的和平主義者
在桑德斯幾十年的政治生涯中,他始終是一位旗幟鮮明地和平主義者。他是美國入侵伊拉克的反對者,不僅在國會表決中兩次投票反對伊拉克戰爭的議案,還公開地發起反戰運動。在2008年的總統選舉中,正是如火如荼的反戰運動(及非裔族群和青年選民)成為奧巴馬問鼎總統寶座的關鍵因素。在競選演說中,桑德斯嚴辭抨擊亨利·基辛格的冷血現實主義;在美國歷史上,他是第一位主流的候選人公開抨擊基辛格的外交政策,指責他應對上個世界發生於柬埔寨的種族屠殺和反人類罪行承擔責任。
桑德斯還公開批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及歐洲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認為會給歐洲的中產階級帶來災難。作為美國的左翼代表性人物,他公開支持並聲援西班牙、希臘和義大利等國出現的左翼運動。在涉及中國問題上,桑德斯雖然也有不少批評,但主要針對的是抨擊美國大資本家階級的貪婪。他批評美國的資本主義把污染和工作機會轉移到中國,批評中國忽視勞工權利,忽視改善勞工的工作環境與工作條件。他甚至提出如果他當選為美國總統,他要重新考慮與中國的“正常貿易關係。但與美國的傳統“大國權力邏輯”不同,他不認為中國的發展是對美國的威脅,反而會為中美關係的發展提供更多機會。
四 “美國的轉捩點”
以著寫《21世紀資本》而聞名於世的法國學者湯瑪斯·皮卡蒂也是桑德斯的支持者之一。皮凱蒂在其個人專欄中稱,全球化已經導致生產領域出現巨大的結構性變化,造成財富與收入的巨大不平等, 而“像桑德斯這樣的人,最終有一天會贏得美國大選的勝利,從而改變美國的面貌。”正因如此,他將桑德斯形容為“美國的轉捩點”,並認為他將帶來“20世紀80年代前總統雷根所開啟的政治意識形態的終結” 。不管這種說法是否正確,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是,在美國當今的政治格局下,桑德斯代表了美國左翼發展的新方向,也是美國民主黨改革的方向之一。無論他是否能夠贏得競選,他所提出的理念及所造成的影響都將會持續下去,直到美國社會亟待解決的不平等問題得到徹底完成,他開啟的這場“政治革命”才會最終完成。
史志欽 | 清華大學一帶一路戰略研究院執行院長,國際關係系教授;何韻 | 湖南大學管理學院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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