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PiS）黨魁雅羅斯瓦夫·卡欽斯基（Jaroslaw Kaczynski）

9月1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日。今年是第83年。

昨天，有媒體報導，波蘭正式向德國提出1.3萬億歐元戰爭賠款。該新聞立刻引起大家的關注。

卡欽斯基表示，對德國而言，能夠承擔起1.3萬億歐元的賠款。況且，德國也不需要一次性支付，可以以幾十年的時間維度分期付款。

對比波蘭的戰爭賠款額度，德國2022年的聯邦預算約為4950億歐元。

卡欽斯基還說道："放棄這些合理的要求將是一種病態與自卑感的表現。"這種放棄只會導致新的壓迫和新的損失。

波蘭反對派政客指責卡欽斯基向德國提出賠償要求的真正原因是國內政治。比如"Polska 2050黨" 的Szymon Holownia在推特上寫道，"法律與公正黨” 正在利用數百萬戰爭受害者，冷酷無情地利用他們來保住自己的權力。由"法律與公正黨” 發起的“反德鼓動是一種恥辱”。  

波蘭最大的反對黨，自由保守派公民平台的領導人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也對"法律與公正黨” 的賠償要求提出質疑，並表示: "民族保守派執政黨對德國的賠償不感興趣，而是對國內政治運動感興趣。"法律與公正黨” 黨魁卡欽斯基毫不掩飾地表示，他希望通過這場反德運動為執政黨建立支持。"

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前波蘭總理與前歐盟理事會主席。

波蘭民眾在賠償要求問題上存在分歧。

根據“Rzeczpospolita”報紙週四發表的一項調查，51.1%的人讚成要求德國對戰爭造成的損失進行經濟賠償。41.5%的人認為沒有必要，7.5%的人尚未決定。然而，92%的政府陣營支持者贊成這樣的要求，而反對黨支持者中只有約五分之一贊成。

自2015年秋季大選獲勝以來，"法律與公正黨”一再要求德國進行賠償，主要是在該黨的民意調查人數下降的時候，就像現在一樣。

波蘭經濟也受到烏克蘭戰爭後果的打擊。 

波蘭通貨膨脹。2022年: 8.7% 2023年(預計): 10.35%

此外，由於與歐盟就司法機構重組的爭議，該國面臨失去歐盟新冠重建基金350億歐元中的危險。 

原則上，在波蘭政府做出讓步後，歐盟委員會保留了發放這筆資金的可能性。歐盟已經明確表示，只有在所有商定的條件都得到滿足的情況下，波蘭才會收到這筆資金，例如恢復被紀律機構停職的法官。到目前為止，這還沒有發生。

波蘭此前尚未正式向德國提出任何賠償要求。

為戰爭賠款專門而成立的工作小組建立在2017年夏天。該工作小組有30多為跨領域專家參與其中。近些年來，其報告的公佈時間被數次延遲。據工作小組負責人Arkadiusz Mularczyk表示，1.3萬億歐元的戰爭賠款是"保守的估計", 但它遠高於"法律與公正黨”政客近年來一再提到的8000多億歐元。 

Arkadiusz Mularczyk解釋說: "不僅包括直接的物質損失，還包括因人命損失而造成的經濟損失。"

德國外交部發言人周四表示："聯邦政府的立場沒有改變。賠償問題已經結束。"

該發言人繼續說道: "波蘭已經在1953年放棄了進一步的賠償要求，並多次對此做出確認。這是今天歐洲秩序的一個重要基礎。德國在政治上和道義上堅持其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責任。" 

波蘭政府認為，波蘭在1953年發表的聲明，即不應該對德國提出進一步賠償要求，是在蘇聯的壓力下作出的。

另一方面，德國拒絕所有的賠償金，並提到德國統一的"2+4" 條約，以及在戰後向當時的東方集團國家支付賠償金的事實。波蘭還得到了戰前屬於德國的領土，以彌補東部的領土損失。

去年12月，德國總理朔爾茨(Olaf Scholz) 曾指出德國在歐盟的高額財政支付，以此來反駁賠償要求。這筆錢的很大一部分流向歐盟南部和東部國家，尤其是波蘭。

德國政府的波蘭專員迪特瑪·尼坦（Dietmar Nietan）稱二戰開始的周年紀念日是德國的內疚和恥辱之日，它至今仍使兩國關係緊張。他說，波蘭人民提供的和解是一個基礎，雙方可以在此基礎上展望一個統一的歐洲的共同未來。

接下來再讓我們看一下瑞士《新蘇黎世報》對此問題的評論。

報告作者聲稱，他們根據1947年的一份清單，客觀地調查了損失，包括利息。他們計算出，在1939年至1945年期間，大約有600萬名波蘭人死於納粹手中，每一位死去的波蘭人帶來16.6萬瑞士法郎的經濟損失。

其中還包括200萬波蘭人的強迫勞動也被計算在內。此外，還有建築物、金融資產和文化資產的損失，這些資產被摧毀、掠奪並被集體運走。

卡欽斯基表示，他相信德國經濟能夠負擔得起這筆天文數字的費用。他說這筆錢可以分幾十年支付，實際上暗示了波蘭要看到這筆錢是多麼的不現實。從國際法上講，即使是波蘭專家也承認，這個要求沒有一點機會。

根據歷史學家斯坦尼斯瓦夫·澤爾科（Stanislaw Zerko）的說法，波蘭將不得不在海牙的國際法院起訴這筆款項，他撰寫了一份關於賠償的重要研究報告。然而，在20世紀90年代，華沙和柏林都排除了其對1989年以前的案件的管轄權。

此外，德國在1953年向蘇聯支付了賠償金，其中也包括對波蘭的補償，儘管它當時不是一個主權國家。在1990年的"2+4" 談判中，當賠償問題最終從德國的角度得到解決時，波蘭並沒有坐到談判桌前。同時，柏林放棄了波蘭在社會主義時代留下的所有債務。

因此，波蘭民族保守派關於德國根本沒有賠償波蘭的指責是錯誤的。據澤爾科說，自戰爭結束以來，他的國家已經收到相當於12.5億至23億法郎的資金，但這些錢都流向了個別受害者，而且是在自願的基礎上。這位歷史學家在接受"Rzeczpospolita" 採訪時說："如果考慮到我們巨大的戰爭損失，這個數額真的是低得可憐。"

儘管如此，德國不太可能改變其立場，尤其是為了避免為希臘等其他國家樹立一個先例。柏林試圖用象徵性的行動來化解這種帶有歷史色彩的關係，如新的波蘭紀念碑。

德國人還聲稱為他們的鄰國加入歐盟鋪平了道路，從而為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至少在戰後的頭幾十年裡，柏林對波蘭表現得相當吝嗇，但這並不能改變這一點。

同時，"法律與公正黨” 對激化與德國的緊張關係有著明顯的興趣。即使經過半個世紀的和解，遭受德國占領的破壞在波蘭也沒有被遺忘。

與大屠殺不同，波蘭的苦難沒有成為西歐紀念文化的一部分，這種感覺仍然很普遍。

波蘭政壇對此問題有很大的意見分歧。目前，高通脹和政府的一些經濟政策失誤困擾著波蘭。2023年秋天是波蘭國會大選，這個話題現在出現並非巧合。

新的歷史政治戰線對與德國的關係來說不是好兆頭，德國已經遭受烏克蘭戰爭、歐盟發展基金支付沖突以及最近的奧得河環境災難的影響。

關於波蘭時常向德國提出戰爭賠款，以前的確發生過。我當時在微博上也做了記錄。

2018年十月份

2019年九月份

我猜想，2020年和2021年沒有出現賠款的新聞或許跟疫情有關。

為什麼波蘭差不多年年都向德國提出戰爭賠款？那是因為大家都覺得德國"好欺負"，很容易被"道德綁架"。比如此前的烏克蘭駐德大使。我個人特別討厭他的言行舉止。20%能理解，80%不能理解。最終迫使澤連斯基親自下總統令讓他"回家"。從剛開始的"意見領袖" 逐漸成為烏克蘭在德國的"負資產"。

納粹德國當然對二戰期間的波蘭造成過巨大傷害。同樣，波蘭也是斯大林蘇聯的受害者，被瓜分，領土被佔領。但我從未聽過波蘭要求今天的俄羅斯對此做出任何戰爭賠款的要求？為什麼？因為普金不鳥你。

先拋開戰爭賠款不說，實際上，德波民間的關係非常好。在德國生活工作的波蘭人接近一百萬，在所有外國人當中排行第三，僅次於土耳其人和烏克蘭人。德波貿易往來也是年年增加。說白了，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前，只有當下波蘭政府跟德國和歐盟格格不入。

俄烏戰爭爆發之後，波蘭感受到來自俄羅斯的威脅，積極敦促德國增加國防開支，順便保護波蘭的領土安全。德國版的時代轉折（Zeitenwende），即立刻將國防開支增加到GDP的2%以及今年額外增加1000億歐元的軍費，最大的支持者恰恰就是波蘭。

記得司馬南曾經對此做出評論，稱德國大幅度增加軍費是"愚蠢且危險的舉動。" 不知波蘭人聽完後有何感想？

簡單地說，德波貿易，波蘭有從中受益。波蘭加入北約和歐盟，德國也鼎力支持，波蘭也都是受益者。接近一百萬波蘭人在德國工作與生活，雙方都是受益者，但波蘭似乎受益更多。

正如圖斯克所說的那樣，以卡欽斯基為首的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 此時正式向德國提出巨額戰爭賠款，跟波蘭內政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比如"法律與公正黨”的民調在下降。

當波蘭國內民調對執政黨不利時，政府需要假想敵，第一個是歐盟，其次就是德國。

自俄烏戰爭爆發後，波蘭接納了很多烏克蘭難民，其數量是德國的五倍以上，現在差不多持平。很多先去波蘭的烏克蘭難民後來都到了德國。

波蘭是第一個表示完全放棄俄羅斯天然氣的歐洲國家。俄羅斯也首先把輸送到波蘭的天然氣斷了。

波蘭國內的貨膨脹比德國還嚴重，今年超過8%, 明年預計超過10%。但波蘭政府並不像德國政府那樣慷慨。波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政府順便把矛頭指向德國，希望能得到一些補貼也可以理解。

歐盟的上百億新冠補貼還沒到賬，它跟波蘭內政措施掛鉤。波蘭政府前幾年採取的一系列內政改革的目的都是在維護自己的執政權，志在削弱反對黨的勢力，比如司法獨立性與媒體自由度均受到限制等。這也是為何波蘭反對黨一律質疑執政黨的原因。

在此背景下，德國《商報》刊登了下面這篇報導: "波蘭可能在冬季沒有天然氣。"副標題: "波蘭以一種模範的方式擺脫了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或者說看起來是這樣。但現在事實證明，該國的戰略是失敗的。"

Muss Deutschland einspringen，需要德國出手援助嗎？

自從波蘭在2004年加入歐盟後，從歐盟手裡拿到超過上千億歐元補貼，僅僅從2014年到2020年就拿到了825億歐元。2020年的補貼高達132億歐元，德國在2020年向歐盟支付了150億歐元。波蘭絕對是歐盟補貼系統的最大受益者。 

大家可以再對比一下波蘭2004年之前與2004年（加入歐盟）之後的國民總產值。波蘭的GDP或人均收入都有明顯上漲的趨勢。

總而言之，現任波蘭政府都沒有把這些從歐盟（包括德國）獲得的一切好處告訴他們的公民，反而一如既往地打反歐盟與反德國的牌。

之前還看到報導，說很多波蘭人心裡不平衡，自己明明是戰勝國，但現在自己的生活水平遠不如戰敗國德國。很多人波蘭人心理不平衡，同樣是戰勝國的法國在戰爭賠款方面比波蘭獲得了更多。

怎麼說呢，某些波蘭人或許應該換位思考一下，波蘭在成為戰勝國過程中都做出了哪些巨大功勞？

前幾天看到新聞，說德國政府在事件發生後50週年終於跟1972年在慕尼黑奧運會期間被恐怖分子暗殺的11位以色列體育健兒的家屬達成共識，賠償2800萬歐元。

或許這類新聞也強化了現任波蘭政府向德國提出戰爭賠款的決心。只要繼續堅持，德國就會做出某種形式的妥協，畢竟德國不是俄羅斯，是講道理，可以被欺負，也可以被道德綁架。

最近幾年，波蘭除了在俄烏戰爭期間以堅定的立場支持烏克蘭，反對俄羅斯以外，根本就沒有一條正面新聞。很多烏克蘭（遭強姦與性侵的）女性難民之所以離開波蘭，跟波蘭擁有全歐洲最嚴格的墮胎法有關。

又或許，波蘭想通過向德國提出巨額戰爭賠款的方式加強自己的存在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