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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Simon Shuster、Brian Bennett |《時代雜誌》記者
譯者言：馬斯克和他的小朋友們的“政府效率部”（DOGE），它原來的使命是顧問性的，給聯邦政府提供減縮開支的建議。然而如今，他們從川普總統個人獲得了無比的權利，而且是超越法律所賦予的權利，用斧頭作手術刀，大力裁減聯邦機構的人員和開支。經過這批外行人和新手的割切後，聯邦政府將會如何運轉，不得而知。但是，DOGE的閃電行動已經造成了一地雞毛。《時代》雜誌這個專業性的生動報導，能讓我們感受到所帶來的混亂，以及禍害。美國正面臨了憲法危機，其後果是無比嚴重的。
賓夕法尼亞大道1300號的對峙並不是什麼大場面。2月1日，伊隆·馬斯克手下的幾個人來到距離白宮幾個街區的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要求全面進入其總部。該機構的工作人員拒絕了。沒有人拔槍。沒有人打架。沒有人讓員警介入。但在這川普執政初期，或許沒有其他場景能清楚地揭示美國政府被重塑的力量。
一邊是擁有64年歷史、350億美元預算和聯邦法律賦予其使命的機構。另一邊是馬斯克的政治破壞小組。他們自稱是“政府效率部”(DOGE)的成員，這是一群臨時工作人員，沒有章程、沒有網站，也沒有明確的法律權力。該部門的權力來自馬斯克，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被授權拆除大量聯邦官僚機構——削減預算、削減公務員制度，剝奪獨立機構阻礙總統目標的能力。
一月底，美國國際開發署領導層允許馬斯克的團隊——一群年輕而熱心的追隨者——在其總部內逗留數日。據幾位元向《時代》週刊描述當時情況的美國國際開發署官員稱，“DOGE的孩子們”——一些工作人員私下裡這樣稱呼他們——手拿剪貼板在大廳裡走來走去，檢查辦公桌，詢問管理人員。但隨著週末的到來，他們的要求——包括進入專為存儲機密信息而設計的敏感設施——對該機構的安全主管來說太過分了。DOGE的人威脅要叫來美國法警，讓他們清空大樓。他們還向馬斯克通報了這個問題。馬斯克不久後在社交媒體平臺X上向他的2.15億粉絲寫道：“美國國際開發署是一個犯罪組織。是時候讓它死掉了。”
馬斯克發起這場運動的原因尚不清楚。但無論原因如何，到第二天早上，這個每年在全球範圍內撥款數百億美元、抗擊饑荒和疾病並為數百萬人提供清潔水的機構已基本停止運作。一周之內，幾乎所有員工都被停職，全球各地的辦事處也關閉了。
圖片插圖來自《時代》雜誌（圖片來源：Chip Somodevilla—Getty Images；Anna Moneymaker—Getty Images）
其他所有政府部門都收到了這一明確資訊。沒有任何一個普通公民，尤其是那些財富和商業網路直接受到聯邦當局監督的人，能夠對美國政府機構擁有如此大的權力。到目前為止，馬斯克似乎只對川普總統負責，川普授予他的競選贊助人一項全面授權，讓政府符合他的議程。DOGE將《時代》雜誌關於其工作的所有問題都轉交給了白宮，但白宮拒絕置評。
DOGE團隊已經接管了“美國數位服務局”（U.S.DigitalService,USDS），並在聯邦人力資源部門“人事管理辦公室”(OPM，OfficeofPersonnelManagement)內建立了灘頭陣地。教育部處於緊張狀態，擔心即將頒佈自我斬首令。幾乎沒有機構看起來是安全的。馬斯克已經表明，無論反對意見多麼合理，他都不會容忍任何反對意見。在美國國際開發署鬧劇發生的前幾天，財政部的一名官員拒絕讓DOGE訪問美國聯邦支付系統。這位官員被迫退休，新任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ScottBessent）授予了DOGE所需的存取權限。在一群前任和現任員工提起訴訟後，政府於2月5日同意至少暫時限制該存取權限。
這只是大規模反政府浪潮中的第一道漣漪。預算將被非法入侵。有價值的專案將被取消。職業公務員將被清洗，取而代之的是政治任命者，其主要資格是對總統的忠誠。而這正是美國選民選擇的道路。
對許多人來說，世界上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以他為汽車初創公司或火箭公司所付出的速度和決心，攻擊龐大而僵化的聯邦官僚機構，這值得慶祝，而不是恐慌。
“聯邦政府如此龐大，肯定存在著大量節省開支和提高效率的機會，”中右翼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所長羅伯特·多爾（RobertDoar）說：“總統和他的團隊對此給予了極大關注，這是件好事。”
但是，公眾對馬斯克使命的反彈可能會越來越大，其利害關係遠不止聯邦資產負債表的規模、華盛頓地區各機構的人數，或一個未經選舉的人擁有如此不受約束的權力所帶來的危險。很快，美國人就會發現，他們與聯邦政府的互動方式是他們沒有意識到或認為理所當然的。向中國出口科技產品的公司可能不再有國務院或商務部的工作人員免費解釋如何避免觸犯刑法。美國中西部的農民可能很快就會發現，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的買家可能不再為一袋袋送往難民營的麵粉買單。在世界各地，數百萬依靠美國提供食物、藥品和住所的人突然間變得孤立無援。
目前，數百萬政府工作人員發現自己任由馬斯克擺佈。據一位政府工作人員描述，她所在的國土安全部團隊在等待DOGE來訪時採取“防禦性蹲伏”。她還說，為了瞭解自己的命運，她的同事們翻閱了一本名為《性格極限》（Character Limit）的書，書中記錄了馬斯克兩年前接管推特並解雇其80%員工的過程，其結果往往是混亂而持久的。
這與他對官僚機構的攻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1月28日，政府部門的數百萬公務員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以八個月的工資作為辭職的交換條件。兩年前，馬斯克曾向推特員工提出過大致相同的條件。他甚至用了同樣的主題詞“岔路口”。
這一切都不是毫無徵兆的。在馬斯克的矽谷朋友中，許多人認為他接管推特是為更偉大的事業做準備。一位朋友在11月告訴《時代》週刊：“現在的氣氛是，希望馬斯克能對美國政府做同樣的事情。”早在大選之前，川普第一屆政府的元老們同樣制定了他們的計畫，發表了一份900頁的報告，被稱為《2025計畫》。該報告的主要作者之一羅素·沃特（RussellVought）在兩年前的一次演講中說，他希望公務員在他設想的大清洗中受到“創傷性影響”。他說：“我們希望他們的資金被凍結。我們要讓他們受到創傷。”
川普挑選的管理與預算辦公室負責人羅素·沃特（RussellVought）在1月15日的確認聽證會上。AndrewHarnik—GettyImages在競選期間，川普發誓自己與該計畫毫無關係。“他們拿出這樣一份檔是不合適的，"他在11月告訴《時代》週刊。“有些事情我堅決不同意"。但上任後，他挑選沃爾特負責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該辦公室現在與馬斯克密切合作，共同實施“2025計畫”的關鍵部分。根據《時代》週刊的分析，到目前為止，川普上任伊始的狂熱舉動已經實現了其近三分之二的處方。
馬斯克從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大選兩周後，他在《華爾街日報》上與人合寫了一篇文章，承諾DOGE將幫助川普“雇傭一支由小政府鬥士組成的精幹團隊”，他們將致力於“大規模削減聯邦官僚機構的人數”。招聘活動在大選後不久就開始了，從馬斯克在矽谷的追隨者（其中有些人大學還沒畢業）中選拔，讓他們在華盛頓各地大展拳腳。
馬斯克派去負責DOGE人事工作的是一位名叫史蒂夫·大衛斯（SteveDavis）的航空航太工程師，他曾在推特領導馬斯克削減成本的工作。12月下旬，隨著白宮內部總統交接工作的展開，大衛斯參加了與拜登政府成員的一系列會議。民主黨幕僚們注意到他對白宮一個名為“美國數位服務局”（USDS）的不起眼部門情有獨鍾。大衛斯想知道它是如何運作的，向誰彙報，能訪問哪些內容。
“美國數位服務局”（USDS）成立於2014年，與聯邦機構合作改進電腦系統和資料庫。它擁有一張政府技術基礎設施地圖，幾乎每個聯邦機構都有技術官員的聯絡點。這使它成為執行DOGE任務的理想場所。如果馬斯克想讓聯邦政府的四肢枯萎，那麼USDS就是讓毒液流淌的血管。
USDS的授權始於就職日。川普的首批行政命令之一將其更名為“美國DOGE服務”，巧妙地保留了辦公室的首字母縮寫。該命令還確保新實體直接向白宮幕僚長報告。此後，該辦公室在國務院和財政部內設立了辦公室。它開始進入人事電腦系統，解雇承包商，並阻止支付他們的合同款項。
馬斯克還向OPM（人事管理辦公室）派出了一個小組。該辦公室掌握著210萬名工作人員的記錄，幾乎每個聯邦雇員的電子郵寄地址，並追蹤每年590億美元的聯邦醫療保險費和每年支付給聯邦退休人員的880億美元。據一位元熟悉這些行動的消息人士稱，向政府雇員提出的大規模“買斷”（buyout）來自馬斯克在OPM的團隊內部。(政府辦公室和白宮均拒絕對此發表評論）。
接下來，DOGE團隊開始餓死OPM本身。布賴恩·比耶爾德（BrianBjelde）最近在馬斯克的航空航太公司擔任人力資源副總裁，他告訴OPM的職業主管們，“目標”是裁減70%的員工，此舉將使OPM的醫療福利和退休規劃團隊陷入困境，OPM的一位現任官員說。這位官員說，OPM的一些高級領導人已經被鎖在關鍵資料庫之外，政治性任命官員（即，非技術官僚）可以訪問包括企業人力資源集成系統在內的系統，但卻沒有旨在保護此類資訊隱私的標準保障程式。該系統包括工資等級、服務年限、社會安全號碼、出生日期和家庭住址等信息。
川普上臺幾天後，白宮下令凍結聯邦開支，從對外援助到公共衛生項目，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所有項目。政府稱，隨著各機構與總統的議程保持一致：打擊移民、結束多元化努力、停止投資於那些減少化石燃料對環境影響的項目。面對法院的行動，白宮收回了這一命令。
2月4日，華盛頓特區美國財政部大樓外的抗議活動。Stefani Reynolds—Bloomberg/Getty Images
馬斯克的裁員計畫繼續推進，川普繼續表示支持。2月4日，川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告訴記者：“沒有我們的批准，埃隆不能做，也不會做任何事情。”他補充道：“我們會在適當的情況下批准他。在不適當的情況下，我們不會批准。”一些人認為這是川普可能會控制住他的攻擊犬。但公務員們不會坐以待斃。
在維吉尼亞州北部，有數萬名聯邦雇員和軍人，利斯堡鎮（Leesburg）的典型市政廳會議吸引了數十人。馬斯克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的那天晚上，數百人聚集在一起。“我們聽到了一些離奇的故事，”在活動上發言的當地民主黨眾議員蘇哈斯·蘇布拉馬尼亞姆(Suhas Subramanyam)說。他的辦公室已經收到了大量工人對USAID接管行為的描述，他指示他的員工記錄他們的證詞，並協助舉報人。Subramanyam向《時代》雜誌堅稱，他們目睹的大部分情況“完全是非法的”。“我們幾乎是在接受考驗，敢於起訴或調查。”
有些訴訟起了作用。白宮遵守了法院的命令，阻止了其凍結數萬億美元聯邦開支的企圖。法官于2月6日做出裁決，推遲了向政府雇員提出買斷的最後期限。工會已經代表聯邦工作人員提起了與DOGE有關的訴訟。就連馬斯克的忠實擁躉也警告說，他的做法太過分了。《華爾街日報》2月4日的一篇社論指出：“訴訟已經漫天飛舞。如果馬斯克先生稍有不慎，法院將在他的專案啟動之前就將其打亂。”
在國會山，馬斯克對官僚機構的攻擊引發了一場與民主黨人的鬥爭，這場鬥爭可能決定政府的未來以及政府內部的權力平衡。“2月3日下午，馬里蘭州民主黨人傑米·拉斯金（JamieRaskin）在USAID大樓外對人群說："我們沒有一個叫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的政府第四部門（獨立于行政、立法、司法之外）。此時，DOGE的人員正在大樓內對USAID強加要求。
拉斯金說得沒錯。但在賓夕法尼亞大道上聽他講話的機構工作人員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工作，他們無法判斷馬斯克已經獲得了多大的權力，以及他是否會讓政府其他部門屈從於他的意志。一位工作人員似乎特別懷疑。她告訴《時代》週刊，是的，憲法賦予國會財政權。但馬斯克已經展示了他剝奪這一權力的權力。
她說：“民主黨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她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以免引起DOGE更多關注。她的官方電子郵件帳戶已被關閉，她再也無法進入該機構的辦公桌。與她的數千名同事以及數百萬美國人一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馬斯克的舉動，不知道他會走多遠，也不知道有什麼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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