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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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佛陀拉肚子 ☆來源:許金聲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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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16

《南傳大般涅槃經》這部佛經,似乎並不經常被人提起,但它非常重要。

下面引用的這個版本是巴宙翻譯的。關於巴宙的簡介如下:

1918年生,四川萬縣人。自幼愛好佛學,民國二十七年(1938)赴印度國際大學研究印度文化及語文。得碩士學位後,轉學至孟買大學。三十七年以英文論文‘梵巴漢藏對照波羅提木叉之比較研究’得該校博士學位。在印度研學期間,即執教于國際大學與阿拉哈巴大學等校。四十三年轉任錫蘭大學教授。執教十四年後,轉赴美國,任愛荷華大學教授。主講亞洲文化、宗教、哲學、佛學等課程。並于講學之餘,經常赴世界各地旅行研究。先後曾在英國倫敦、法國巴黎等地研究敦煌寫本。著述甚豐,除博士論文外,有大涅槃經及其漢譯之比較研究、敦煌韻文集,並譯有南傳大般涅槃經等書。論文曾發表于大英百科全書、錫蘭之佛教大辭典、華學月刊、佛光學報等各大刊物。並曾數次參加世界性之東方學大會。為我國旅居海外之著名佛教學者。(引自百度百科)

巴宙在《南傳大般涅槃經》序言裡說:“以生存於二十世紀的現代人去研究二千五百年前釋尊的生活、教理、當時印度的宗教思想及社會習俗等,因‘去聖日遠’,實非易事。且佛教之傳入中國全賴翻譯,因華梵語言的特殊結構,及文章體制的不同,一重繁 ,一重簡,轉梵為華是去繁就簡。”

這種對待經典的客觀態度,令人感到十分親近。他提出“去聖日遠”和翻譯的問題,本身就暗含了本書所宣導的“通心”的意思。學習佛經,就是向佛陀學習。而我們對佛陀的瞭解,只能夠通過這些經書。儘管“去聖日遠”,儘管有翻譯的誤差,我們學習佛經,也不得不透過這些文字。正是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通心”的意義。以通心的態度來向佛陀學習,既意味著多種的可能性,又意味著有更好的可能性。

我們如何透過文字,來與佛陀通心呢?

巴宙關於此經的見解很吸引我。他認為,關於佛經,有兩部分內容,一部分是關於佛陀事蹟的記載,一部分是神話。而《南傳大般涅槃經》這部佛經,有豐富的關於佛陀去世前情況的記載。關於宗教典籍的存在兩個部分內容的情況,不光是佛經,其它宗教的典籍也同樣存在。這種情況,十分重要,重視這種情況,本身就是學習經典的一個基本的思想方法。

我認為,經文中記載的佛陀事蹟,直接就提供了我們與佛陀通心的資訊。而經文中關於神話的部分,則需要我們多費一些周折。關於經文中神話部分的理解,情況比較複雜,我準備另外專門探討。這裡只談談對佛陀去世前的情況的一些淺薄的看法。

我最為關注的是,該經所記載的關於佛陀兩次拉肚子的事情。

佛陀也要拉肚子,恐怕在關心佛教、信奉佛教的人們中,似乎很少有人會細想。在大家的概念中,佛陀是神一樣的存在。在我最初接觸到佛教的時候,我對佛的理解也是這樣。

我感到,就是拉肚子這樣的記載,拉近了我們與佛陀的距離。

經文記載,去世前,佛陀在印度白鹿瓦村。“爾時世尊在雨季中匆罹劇痛痢疾,幾乎殞命。但彼攝心住念忍受之,無怨言。薄伽梵自念:若我不告誡弟子及向比丘僧眾告辭而取涅盤,實非所宜,今且以堅強意志屈伏此疾,留住應享壽命。於是佛陀以堅強意志屈伏疾病,並留住應享壽命。其後病亦漸瘥。”(《南傳大般涅槃經》第二章)

佛陀在雨季中得了痢疾,肚子劇痛,幾乎去世。如果是佛經偶爾記載一下此事,僅僅是一次,這不容易引起注意,在《南傳大般涅槃經》的第四章,還有一次更詳細的記載:

17 爾時鐵匠窮達于其夜清旦在自己家裹備辦甜粥糕餅及旃檀樹耳(注1:巴厘原文為Sukara-maddava,即為旃檀樹上長的一種菌類或者木耳。),即白佛言:“世尊,諸事已備,唯聖知時。”

18 爾時薄伽梵於清晨著衣持缽,與大比丘僧眾走向鐵匠窮達家裹。到已,坐於敷座後佛告窮達說:“窮達,凡是你所備辦的旃檀樹耳盡奉獻與我,其他食物如甜粥等則分給比丘僧眾。”“是,世尊。”窮達回答說。於是他將所備辦的旃檀樹耳獻佛,其他食物如甜粥等,則分奉給比丘僧眾。

19 爾時薄伽梵告窮達說:“窮達,所有餘剩的旃檀樹耳應埋藏一小孔裹。窮達,我不見地上任何人、或魔、天、與梵天、或沙門、婆羅門、或神、或人,除如來外,若服食該物能有適宜的消化。”“是,世尊。”窮達回答說。他將余剩的旃檀樹耳埋藏一小孔後,走向前向佛作禮。他就座其側以後,佛陀向窮達開示法要,使之發心喜悅,即從座起而去。

20 爾時薄伽梵于服食鐵匠窮達所設齋供後,匆患嚴重性血痢,劇痛幾瀕於死。但彼攝心自持,忍受而無怨言。於是薄伽梵語尊者阿難說:“來,阿難,我等去拘屍那羅。”“是,世尊。”尊者阿難回答說。我聞彼服食鐵匠窮達的齋供以後,彼忍受幾瀕於死的劇痛。因進用旃檀樹耳,慈尊所以患此嚴重性疾病。薄伽梵於清瀉後說:“我等去拘屍那羅城。”

如何看待這一事實?

該經的譯者巴宙說:“根據此事,吾人很肯定相信佛陀是一歷史性的偉人,而不是“神”或一則“神話”。因其遭受病苦,竟至於圓寂,是與常人無異。窮達所供的食物Sukara-Maddava應為一種菌類植物。此種菌類有時或含毒性。窮達所供者或非有毒之一種。但以八十高齡的佛陀,因年歲影響到他的健康;又因所食數量過多,以此致疾,甚有可能。不過,有一事令人不解者為其明白囑咐窮達以全部口檀樹耳供佛,而不要分奉給比丘僧眾。他並令將剩餘的部份掘地埋藏之。其理由為除如來外,非梵天、魔眾及人類能對該物有良好的消化(第四章18─19),如是,則佛陀在進食之前似已預知該物之特別性質。不幸的事是彼亦因此得病,竟一病不起與世長辭。筆者于一九四二年曾以英文撰八稿題名曰:《Sukara-maddava and the Buddha's Death》詳論此事,載于印度班陀爾卡東方研究學院廿五周年紀念學報內。對此問題有興趣的讀者參閱之。”

巴宙談到,佛陀“明白囑咐窮達以全部口檀樹耳供佛,而不要分奉給比丘僧眾。他並令將剩餘的部份掘地埋藏之。其理由為除如來外,非梵天、魔眾及人類能對該物有良好的消化(第四章18─19),如是,則佛陀在進食之前似已預知該物之特別性質。”這一點不好理解。——我認為,佛陀的確知道該物的性質,這就是他能夠消化,而其他人都不行。但是,這是他以前的消化情況,他沒有充分考慮到他現在的情況。《南傳大般涅槃經》第二章記載,前不久佛陀已經有過嚴重的腹瀉:“爾時世尊在雨季中匆罹劇痛痢疾,幾乎殞命。”可見當時佛陀的免疫力已經比較差。

佛陀“拈花微笑”的典故,暗示了“通心法門”。學佛,最直接的途徑,就是與佛陀通心。

我現在不揣冒昧發表一些自己的想法、困惑。這些想法、困惑,也許幼稚,也許大不敬,但它們是真話,我以為佛陀是原諒說真話的人的。我的這些想法、困惑,也希望佛門大德以及其他有識之士能夠予以指正。

1、印順大師指出:“‘諸佛世尊,皆出人間,不在天上成佛也’《阿含經》如此說,初期的大乘經也如此說。”(釋印順《佛在人間》,中華書局,2014年出版,第10頁。)印順大師還指出:“佛陀是人間的,我們要遠離擬想,理解佛陀在人間的確實性,確立起人間正見的佛陀觀。佛是即人而成佛的,所以要遠離俗見,要探索佛陀的佛格,而作面見佛陀的體驗,也就是把握出世(不是天上)正見的佛陀觀。” (釋印順《佛在人間》,中華書局,2014年出版,第10頁。)印順大師的思想,也是我們與佛陀通心的指導思想。他說的“作面見佛陀的體驗”,也就是本書所說的“換位體驗”。

2、按照《疾病的希望》以及當今眾多身心健康理論的說法:“疾病是人的一種狀態,它暗示著人意識裡的不正常、不和諧。”那麼,佛陀又會有什麼不正常,不和諧呢?我理解,病從口入,佛陀至少在食用旃檀樹耳方面,有某種判斷失誤。飲食起居,屬於日常生活。迄今為止,對於“成佛”之後的情況,普遍存在完美主義的理解,似乎成佛之後,佛在所有日常生活中,包括每一細節,都恰倒好處,沒有一點差錯和瑕疵。這似乎有一點不近情理:我們能夠想像一個人吃飯不會多吃半口,走路不會多走一步,更不會跌跤,甚至連輕微的歪腳都沒有?如果人能夠活到這種程度,人還會不會衰老?會不會死亡呢?

3、如果佛陀沒有任何判斷失誤方面的問題,也有拉肚子本身的問題。拉肚子,就說明身體出了問題,還有病痛。成佛以後還有病痛,這是不少人以前沒有想到的。佛陀也拉肚子,這對於我們理解什麼是“成佛”有意義。“成佛”並不是某種開悟之後就一勞永逸的不變的超越狀態,當還在人世之時,就像已經永遠生活在了天堂一樣。佛陀拉肚子,說明成佛以後也會有病痛的,並不是成佛以後一切都好了,在所有方面都健康了,再也沒有任何問題了。——這是一種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兩分法的思維方式。

4、人具有神性,人可以開發出神性,但人不可能成為神。人具有神性,可以開發出神性,不等於人可以成為神。“神性”和“神”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成佛”與“成神”也不是一個概念。成佛只是意味著覺悟,意味著開發出大智慧、波若智慧而已。成佛也許可以理解為開發出一定神性,但成佛並不等於成神。

5、設想有不犯錯誤的人存在,是不可思議的。但是,設想有不犯錯誤的神,卻是人們容易做的事。人類的脆弱、渺小、缺少安全感、喜好依賴等特性,習慣把事物完美化。我個人相信有一種很高的佛的境界,但我難以相信人可以變成完美無缺,不再有什麼失誤的神。

6、佛陀拉肚子的事實,並沒有貶低佛陀的偉大,反而使佛陀給我們的感覺更加實在,有力量。神是談不上偉大的,偉大意味著做人的極致。佛陀拉肚子的事實,只是拉近了他與我們的距離,使學佛、成佛成為更加可行的事情。佛陀是人,我們也是人,佛陀能夠做到的,我們也可以做到。

7、就佛陀拉肚子的這一事情,也有頗多值得我們學習的。該經記載的佛陀第一次拉肚子時“……彼攝心住念忍受之,無怨言。薄伽梵自念:若我不告誡弟子及向比丘僧眾告辭而取涅盤,實非所宜,今且以堅強意志屈伏此疾,留住應享壽命。於是佛陀以堅強意志屈伏疾病,並留住應享壽命。其後病亦漸瘥。”這體現了佛陀超人的堅強的意志,神奇的調控自己身體的能力。

8、如果把“空”看成是佛陀主要的心理境界之一,所謂“空”,可以理解為沒有任何心理情結、心理障礙,不受任何情緒干擾。那麼,成佛是不是就意味著永遠、隨時隨地是放空的嗎?即使是這樣,恐怕並不意味著佛陀不再有任何失誤,而是極少有失誤,即使有失誤也不執著。是否有失誤,取決於很多因素,“沒有任何心理情結、心理障礙,不受任何情緒干擾”只是其中重要的因素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因素。但是,客觀世界是無限複雜的,任何個體,都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關於這個問題,涉及到如何看待信仰的問題,請參閱本書第一部分第五章《用“通心”理論解讀信仰之謎》:

宗教信仰,可以理解為人類對先知的事蹟、教誨、主張等的信服和尊崇。例如,佛教徒對於佛陀,基督教徒對於耶穌。但關於這些先知的事蹟、教誨、主張的文本,大體都來源於數百年後他人的集輯、成書。另外,除了直接讀經典外,我們還可以選擇聆聽他人的講經、釋經。無論是經書,還是講經的人或者講解經文的書,他們都不是先知本人,它們都是有限的。
所謂“懷疑是信仰的組成部分。”這並不是懷疑先知本人的價值,而是懷疑後人對待先知、聖哲的理解、解釋。對於他們的解釋要去偽存真、去粗取精。
真正的信仰,應該堅持通過自己的獨立思考來理解先知,而不是盲從他人的解釋。要透過這些有限的東西來理解先知,最好的途徑也是通心。通過自己的獨立思考,就是通過自己親自與先知的通心來調整、確立自己的狀態。

9、正如肯•威爾伯指出:“‘無我’(egolessness)這一概念引起了太多了混亂和混淆。正是因為私我(the ego)、靈魂(the soul)及大我(the Self)可以同時存在,所以我們就能夠對“無我”(egolessness)的真正含義有了更好的理解。其實“無我”並不是說那個正在運作的自我(self)消失了(這是精神病患者而非智者的狀態),它的真正的意思是不再全盤地認同自我(self)。
‘無我’之所以會造成困擾的原因之一,就是人們總希望那些‘無我’的智者能滿足他們對神聖或者靈性的幻想,這通常意味著聖人從頸部以下都得停止活動,他們不能有任何肉體的欲望和需求,而只能成天面帶微笑地活著。所有會引起一般人困擾的事——食、色、金錢、關係、欲望——聖人都不該介入。人們希望‘無私我’的智者可以‘超越這一切’。他們只想要一個會說話的頭。他們認為宗教應該幫助人們去除所有低等的本能趨力及關係的互動。他們並不想從宗教中覓得如何熱心生活的忠告,他們從中所學到的往往是逃避、壓抑和否認真實的生活。”(肯•威爾伯《一味》,第294頁,胡因夢譯,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2011年5月。引文根據英文原文有一定改動。)

肯•威爾伯的這些話很精彩,也正好可以用來看待佛陀拉肚子的問題。

人們的人性的發展不充足,脆弱,想依賴,是造成迷信、神化的內在原因。在描述人性發展時,語言的不清晰,又強化了這些原因。我所提出的“全人需要層次論”,有利於解決這些困擾。從全人需要層次論看,在大我實現的層級上,先賢們並非沒有了低級需要的滿足,只是低級需要不再,或者難以成為優勢需要來支配他們,他們長久地處在大我實現、自我超越的需要佔優勢的狀態中。他們的能量狀態或許有的時候會因身體、環境因素有一定下降,但不會長久地下降。(參閱《全人心理學叢書》之《大我實現之路——全人需要層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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