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蘭歷史踏查這類通識課程裡，筆者常會在歷史現場裡提出各類古今核心問題跟同學討論，記得某回在充滿豐富歷史底蘊的碧霞宫，筆者舉開蘭進士楊士芳領銜撰寫的〈建廟啟文碑〉跟同學說：「從歷史的角度來觀察生活在台灣的人，自來有兩種文化性格：一種是重視濟弱扶傾的王道性格；一種是重視務實生存的經濟性格。當這兩者結合，就會發展出國家路線，號召海內外華人由四面八方匯聚在這個國家想像裡來經營台灣，開創出如鄭氏父子與蔣氏父子的政治格局；當這兩者沒有結合，只有王道性格而沒有經濟性格，則台灣根本無法自立乾坤，或只有令個人成就可歌可泣的悲壯史詩；當王道性格隱沒不得彰顯，只有經濟性格獲得伸張，就會發展出歸屬路線，歷經荷蘭、清朝與日本不同時期的統治。」

歷史是一面鏡子，通過攬鏡自照，我們常會從過去看見未來，更能汲取智慧活用於世事。記得有位學生曾經問筆者：「台灣如果不自主發展兼顧王道與經濟的國家路線，是否就會被迫發展歸屬路線？」筆者回答：「發展國家路線需要對自身的文化性格有徹底的洞悉與落實，這是維繫國家生存的道統合法性，如果對台灣需要擁有的經濟現實與需要號召的王道理想，都不能持守與開拓，持續在磨損自身道統合法性的結果，則委實很難維繫作為國家該有的格局。當生活在台灣的人民已不在意海內外華人是否相信自己生活在堅持王道的政權，並對擴大國際貿易與產業升級來維護經濟立國抱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則往左不再面向大陸徐圖文化中興，往右不再面向海洋積極發展財富，最終會有什麼後果呢？」

對照當前時事，這二十年來台灣經濟的衰落，其實正與台灣不再有王道理想成正比關係。當有人覺得從各種層面去中國化的思惟，或更能彰顯台灣的主體性，殊不知台灣的主體性正架構在最精緻且恢弘的王道理想，譬如儒家思想內蘊著忠孝節義，對家庭關係與人際關係有著深刻關懷，曾經讓台灣成為溫柔敦厚且富而好禮的社會，當這些內容都被視作具有「中國」的元素，政治人物覺得「徒善不足以為政」，拒絕再讓青年學子了解這些觀念，任令台灣各種倫理價值破毀，最後就會成為「徒法不能以自行」，甚至監獄人滿為患，台灣人詐騙橫行國際的景象。如果當前台灣人沒有意識到王道與經濟本是台灣任督二脈，暢通則台灣自然日益富強，阻塞則台灣難免日漸衰落，這其實反映出民心渙散的現實。

當我們回過來觀察蔡英文總統責備在野黨不團結共同支持政府，其實更需要反思中華民國這個政權如何正被我們自己政府不斷否定，王道與經濟這任督二脈其實是個「義利之辨」，卻在當前主事者的決策裡被壓制與消解，道統合法性不再，維繫團結需要的傳統忠孝節義更被消磨殆盡，任何有關於中華文化的元素都不能存在於台灣，自我不認同，最終只會讓台灣「義利雙失」，這就反映台灣正面臨著四百年未有的重大危機，莫怪會引發人民對未來深刻的疏離與焦慮。 站在歷史關鍵點的十字路口，任何愛台灣的人，都無法不感覺到現階段的作法讓我們備嘗苦果，實在已需要改弦易轍並翻轉風帆，才能替社會打通血路，籲請蔡總統回歸憲法，正視中華民國的存在，讓我們有機會團結思考台灣的大未來。

陳復| 國立宜蘭大學博雅學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