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內容轉載自 中美論壇專刊 US-China Forum (Chinese) ♦
2024/7/13
區桂芝 | 台北第一女子中學教師
編者按：從思想層面上看威脅兩岸和平的最大挑戰主要有兩個，就是民族認同，和制度認同。 區桂芝老師勇敢的站出來批判108新課綱，激起島內人民對台獨勢力否定中華民族認同的批判和反思。 本社榮幸的得到授權刊登她最近的一篇文章。 區老師與吳昆財教授接受本社邀請，將在8月17日在洛杉磯舉辦公開學術討論會，詳細安排將陸續公布，歡迎踴躍參加。
五月三十日，立院108課綱（以下簡稱108）公聽會之後，是該寫個總論了，可是我心充滿灰色的陰霾，久久不能下筆。教育官員聞絲不動的回應態度與口吻，明白宣告一切徒然，108可能成為萬年課綱。狗吠火車再狂烈，吠不醒裝睡的司機，「無恥」已固化成常態，教育列車出軌成必然，悲劇只能延續並擴大，社會正在付出代價，不知伊於胡底，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這是鬼島的共業。
最受咀咒的，當然就是當局一再否認的「去中國化」，具體明確表現在歷史與國文。司馬昭之心是欲蓋彌彰的，不過「去中國化」並不始自108，只是徹底消滅中國史，成功於108所謂議題式的教材編寫與教學，中國史隱沒於東亞史中，中國縮小與越南、韓、日並列，更淡化中國自古以來在東亞文化圈的巨大輻射與影響，也當然切開台灣與中國不只臍帶般的血肉連結。借嘉義大學歷史系主任吳昆財教授的話：這個「違反歷史教育原則」的歷史課綱「去整體性」，「在國二的歷史教科書中，從商朝到隋唐，2400年只有1600字」；「去主體性」，「完全否定台灣的主體性，乃屬中華文明圈」；「去人物性」，「幾乎完全忽略人物在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所有的歷史人物面目模糊，學生只能強記硬背死的名字；「去脈絡化」，「剝奪了學生們對貫通且時序性歷史的了解」。在如此「歷史虛無主義」的敘事中，學生自然無法對先人偉大的文明成就產生任何孺慕嚮往；再加上「海洋教育與教科書用詞檢核計畫」的「指導」緊箍咒，所有版本的教科書要通過審察，敘事口吻只能自動將「中國」變成他者，學生自然而然在歷史認知中，誤把故鄉當他鄉，徹底的疏離與斷裂，使年輕的孩子們全成了中華文化的異鄉人。
缺乏相關歷史背景的知識輔助，造成國文科文言文教學的困難，若要附帶解釋作品相應的時代，則教學時數不足；若直接切入文本，則學生理解淺薄，美學感受力低落，無法涵泳出較高層次的思想體悟與啟發。教與不教間，國文老師屢屢陷入「妾身千萬難」的糾結，卻往往又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沒時間，「自主學習」吧！雖然心裏洞若觀火，別儍了！師生之間「上下交相賊」啊！最令人悲摧的是，文言文本篇章的大幅刪減，國中小已接觸稀微，高中三年也只能精讀區區15篇，其他蜻蜓點水式的補充教材，往往因為非「必選」篇目，故在時間成本的效益考量下，通常自然就「船過水無痕」了。故此，連最淺層次的教學目標——較精緻的語文運用能力提升——也幾乎全然落空。進入古典文學的門檻變高了，學生視國文學習為畏途，甚至因學習成就低落而產生仇恨值，質疑文言文的價值。再搭配執政者「去中仇中」的操弄，至今仍有人以意識型態來批判提高文言文比例的要求：筆者曾收到自言小學畢業的某商業公會理事長，聲稱他和王永慶一樣不懂文言文，一樣功成名就；有來自電子業的從業人員質問「我何時會用到文言文」。唉！夏蟲不可語冰啊！試問今天的英語系國家，會有人吶喊「學莎士比亞有什麼用」嗎？德語系的中學生不讀康德嗎？法語系的電子工程師會說「我何時會用到雨果」嗎？日本人至今所有的貴族教育都必讀中文的文言經典，當然也讀他們的《萬葉集》和《源氏物語》，有人膽敢顛覆古文經典的價值嗎？為什麼台灣人竟如此大言不慚的表現無知？除了堅持意識型態造成的腦殘，筆者想不出理由。
當然，一切正中執政當局的下懷，歷史知識、常識低落，失去對事實的判斷力；文言經典解讀力下降，無能銜接傳統，也難產生情懷。「民族精神」自然就寄託於綠色黨國的殖民史觀，熱血而狹隘的聚焦於近卅年來宣傳的「本土」，熱愛本土，卻不斷污染本土，荒謬錯亂之極，莫此為甚。
文史之外，最讓學子自以為「覺醒」實則淪落的學科，非公民莫屬。一再強調「培養學生帶著走的能力」，大談法律、政治、經濟、社會、性別…，但一概切除傳統文化中各種人際關係的討論，於是每個人生命成長必然遭遇的「五倫」，思考不見了，職場之義、親子之愛、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這些來自四維八德的品格涵養，全然失去被引導的機會。只見完全西化的個人權益、自由主義等自我意識的強化，但又缺乏對等的義務與責任的觀念培養，因而學生帶著走的是「自以為是的傲慢」。青少年本就容易緊張的親子關係更激化了，原來脆弱的校園倫理更幾乎瓦解。各學校都面對來勢洶洶的學生會，動輒高喊「學權，學權」，其實學生們只要「權」不要「學」，在管教權上幾乎被繳械的校方只能一退再退，直退到今天校園霸凌、割喉、喋血…，而教育單位只能短線思考到「社會安全網」的補強，沒有人想到根本性的源頭：當我們廢棄傳統文化的教養時，社會也走上了崩潰之路。再者，108所有科目共同的痛，就是教學時數被砍，公民亦然，加上「議題式教學」，導致一樣的悲劇，即「破碎的學習」。一個議題往往同時觸及複雜的法律、政治、經濟、社會等各層面，然學生無法有足夠時間學習相對應的知識與能力，一切討論只能破碎而淺碟。此外，課綱十分注重性別議題的領域，歷史、公民都有專章論述。然據筆者觀察，尤其多元性別概念的帶入，使青少年的性別認知頻頻產生錯亂。雖說大部分老師可能只是強調尊重他人的選擇，但這個議題的探索看來可能惡化了青春期荷爾蒙盲動的焦躁，如今的學生早戀（國高中談戀愛被認為是必修學分），可是課程中卻沒有對感情負責，或「發乎情止乎禮」的提醒。公民，公民，108設計的是學不到「公德」的公民課。
對課綱設計的學者們而言，最令他們意外的，恐怕是數理科目招致的反彈與批評。他們要的是深化台獨思惟，但並不想讓科技島的能力退化，孰料當多元、選修、自主學習被奉為進步教育的真理，學生花了許多時間、精力在文理各科的「探究與實作」中瞎子摸象後，原本樸素紮實的教與學便被徹底犧牲了。台清大已就108第一屆與第二屆的學生數化成績，和大三大四的學長相較，得出驚人落差的數據，也歸因於必修學分大刪之過。然從不聞有任一課綱委員或教育官員對此有任何回應，他們是龜縮心虛，還是自大獨斷的認為一時成績低落不致影響未來，因為學生能「自主、終身學習」？吾人不得而知。
108以美麗的口號為招牌：適性揚才、多元學習、素養導向、終身學習…，平心而論，這些口號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他們說「以學生為學習主體」，事實上是「以大學者的傲慢想像為主體」，他們以大學端的多元選修為依據，完全忽視高中最現實的升學目標，忽視高中與大學、研究所不同階段的不同教育目標；他們否定高中生各學科能力都仍在奠基階段，而108對國中小學也缺乏充實的築基課程設計。最可笑的是，無論多元選修、自主學習、探究實作，統統已經在學生豐富多樣的社團活動中百分之一百的實踐著，何須再犧牲必修科目的教學時數去疊床架屋的重複動作。最為人詬病的學習歷程，其實只要和升學資格審察脫勾，併入老師們的日常考察，即可解除一切焦慮。這麼簡單的舉措，他們不屑，學生、家長只能繼續焦慮。
綜而言之，執政當局的教育官員以及阿承上意的御用學者，實當鳴鼓攻之、口誅筆伐的是：以去主體的自我殖民意識瓦解民族認同，以虛無歷史、稀釋文化、否定血緣來污染教育，自斷脊梁經脈，自棄民族品德，使年輕人癱瘓匍匐於美日腳下以求其垂涎而不自覺。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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