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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6
▍黃光國：各位朋友，在我們這一系列YOUTUBE裡，上一次我們提到立德、立功、立言三個東西，在我們日常生活裡面重要性的順序。這三個東西的順序跟另外三個核心概念有關連，如果我們只講行為的訓練、行為的教導，這是訓練的層次；如果我們要告訴他道理，除了做某一些行為之外，還要懂某一些道理，這是教育的層次；如果我們除了講道理，做某一些行為之外，還要更進一步探討命理，人生各種不同複雜的處境，你該怎麼做才是對的，這是研究的層次。簡董對於研究、教育、訓練三個層次，也有他很重要的看法，這個看法跟我們台灣從教改以後所造成的諸多問題，有密切的關連。所以我們特別請簡董說明他對這三個觀念的看法。
▍簡永松：其實我還可以談一點，這是說我延續剛才文化的角度。因為我們來看史達林，史達林他不是俄羅斯人，是喬治亞人。喬治亞是一個小國家，才六百萬人口，為什麼史達林能夠當蘇維埃聯邦的頭頭？這個就不容易了。史達林他就有一句話說：「要對別人要無情，對自己要殘酷。」他所謂無情就是說要講理，不要都談感情，他不是所謂兄弟姐妹的無情，他的境界不只在此。對自己殘酷是說時間只有二十四個鐘頭，別人工作十六個鐘頭，休息八個鐘頭，假如要跟別人一樣，就不能有成就。所以，他每天都只睡四個鐘頭，其他都在讀書。他這一種文化薰陶底下，在雅爾達協定的時候，他的簽名特別註明：一個鞋匠的兒子。我看到他的簽名時，我感動得掉淚，因為我們都是弱勢家庭出來，人家史達林不畏他的出身以為丟臉，你看他寫「一個鞋匠的兒子史達林」是何等氣派。所以這個都是文化薰陶的結果，絕對不是他個人的蠻幹，最終是文化。
我再檢討一下，就是說我們的教育過程是有一些問題，整個教育體系是有問題。其實人類的學習過程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訓練；第二個階段是教育；第三個階段是研究。這個訓練階段，當然我們知道都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所以英國在殖民地時代的時候，英國校軍為了培養統治階層，英國軍校是一方面嚴格管理，另一方面要訓練你成為一個統治者。他們一進軍校就給你一台馬車，一年級的時候你就要坐馬車，還有鞋匠和車伕給你用，教你上車怎麼上車，位子怎麼坐，才顯示出一個領導者、統治者的樣態。他們是這麼訓練，所以英國在統治印度的時候，其實只用兩百七十多位而已，但是他們就統治幾億人的國家。所以訓練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四年的軍官受訓很嚴格，是學長制，我只要踏幾下，學弟就上來，立正詢問要什麼，一方面訓練服從，一方面訓練統治，最後當然他沒有殖民地以後，這個就改掉了。訓練是人生學習的第一個階段。
第二個階段是教育，教育就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就像我們讀書的時候讀到牛頓在蘋果樹下，蘋果掉下來，他被砸到，然後悟出萬有引力定律。其實這個等於糊說八道，因為牛頓已經是當代物理學界的泰斗，我們祖先在芒果樣下待了幾千萬年，為什麼沒有悟出萬有引力定律？因為牛頓已經是物理學界的泰斗，他才會發覺地球是圓的，為什麼不會掉到外面去？他的世界已經不是一個狹小的、眼睛看的世界，他已經思考的範圍太遼闊了。所以教育就是說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我告訴你一個理論，這個理論它的過程是怎麼樣。
研究是什麼？就是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就像我們那個原子筆，原子筆的水，我記得早期大專聯考不能用原子筆，因為那個時原子筆候還控制不了漏水，第一筆下去就是一坨墨，所以不能用。以後因為我們一直的改進，所以單是原子筆的墨水和筆芯就有幾百篇論文。論文就是要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所以一定要研究所畢業。教育部有一度說不要寫論文，怎麼能不寫論文呢？論文就是大學教育只是教育，研究所是研究，教育就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讓你知道充分的知識，了解說這個世界有什麼。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就是研究，一個ball pen 一支筆能夠寫幾百篇的論文，它的墨水和氣候、温度的影響，它才能寫出來水來。所以人類真正成熟的教育，一定要經過這三個階段，你才能完整的去做研究。我現在用很多同仁，我問他們：「畢業時，老師有沒有教你說怎麼進入職場？」他們的回覆是：「都沒有。」因為老師也不會。
所以我們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沒有把文化累積成一套知識，然後形之文字立言下來，傳播給百姓，所以我們永遠處在一個落後世界，永遠處在一個未開發的世界。尤其現在面臨政府不注重知識的狀況底下，不注重立言的狀況底下，又要排斥中華文化，那我們就知道台灣會淪為悲慘的境地。
▍黃光國：簡董剛才講到的這個概念非常非常重要，台灣今天為什麼會整個墮落有關係。我來做更清楚的解釋，台灣從1949國民黨到台灣來，那個時候台灣的人口是六百萬，國民黨帶來兩百萬人口，這兩百萬人口有六十萬是軍人，一百多萬是來自全中國的文化精英，是當時共產黨所謂的「地富右反壞」黑五類，他們如果不跑到台灣來就會沒命，其實是文化精英。
到台灣來，當然國民黨做了很多錯事，白色恐怖、二二八…。可是，這是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三次的士儒大遷徒，第一次是五胡亂華；第二次是南北宋；第三次就是這次大遷徏。逃跑到台灣來，經過一段時間的混亂以後，慢慢穩定下來創造出四條小龍的經濟奇蹟。到四條小龍 1980年代 1990年代，我們起來的時候，那個叫做飛龍在天。那個時候，台灣人在國外走路都有風，我記得去菲律賓的時候，賞給唱歌的樂團台幣小費，大家都很高興。
1994年搞教改，亢龍有悔，李登輝當權開始搞教改就慘了。我1995年推出一本書叫「民粹亡台論」，為什麼？你看那時候開始去中國化，搞到現在，渙卦，整個都散了。為什麼？其實和你剛才講的三個層次有關。什麼意思？歐洲任何一個先進國家，他的教育都分成三級。
第一個層次研究型大學，做最棒的研究，百分之五的學生精英；一般型大學，百分之三十；最多的人是技職體系。技職體系就是你剛才說的訓練；一般型大學就是教育；研究型大學就是做研究。我們沒有，教改以後所有的技職體系全部改成科技大學，大家都在寫PAPER，每一個人都希望他做愛因斯坦，現在你看都完蛋了。當時台灣在發展經濟奇蹟的時候，技職體系發生很大的作用，台北工專、高雄工專、明志工專都是一流的。當時我在考大學的時候，我媽媽說，如果台大我沒有考上就去讀台北工專，在她的心目裡面，台北工專和台大是同等級的。台灣的貢獻不是台大給的，台大是自己自以為了不起，當時台大叫做：「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都跑光光，真的在拼的都是黑手台北工專、高雄工專，這幾個工專的人。現在全部把它變成科大就死了，真正人家的研究精神抓不到，只會模倣，做 follow up 跟屁式的研究。所以過去三十年我一直主張，台大要做龍頭老大，科學哲學你一定要懂，不懂西方的科學哲學，人家文明的精華，要怎麼做研究。我寫這本《社會科學的理路》就是這個原則之下寫的。我在台大通識教育委員會，你這個龍頭老大訓練PHD，人家的 PDH 叫 Doctor of Philosophy，西方的哲學都不懂要怎麼訓練博士。
科學哲學你光懂這些東西不夠，還要懂我們的文化傳統。中華文化傳統很了不起，道家、儒家、法家、鞭家，還有漢代進來的佛家，這個很了不起的。未來一個世代三十年，一定是以中華文化做主體。我這本書是1995年寫的，道、儒、法、鞭、佛家要和它結合，才能開創一個新的文明。就是你說的這是研究，這是社會科學研究。我常常說教改以後悽慘了，有一次我寫一篇文章說我們現在叫做：猴子都可以進大學。我寫文章的時候，我想大家一定駡我說你駡我們是猴子，他如果駡我的話我會安心一點，沒想到我寫完以後，大家說：對啊！我想台灣完蛋了，你搞到現在看到怎麼收拾，找不到人才。現在更慘，民進黨這樣搞，共產黨給你搞這套三十一項惠台措施，整個都完蛋了，不用打你了，幹嘛打你，打什麼呢？教授研究做得好的就重金禮聘過來，學生來我這裡讀書，現在連高中都跑去大陸，看你台灣怎麼辦？完全不知道文化的重要性、人才的重要性、還修理人才說人家是米蟲、腐敗份子，一天到晚侮辱，大家都跑光光，台灣怎麼不會倒？
所以你說的這三個層次很重要，要了解台灣今天為什麼走到這個地步，這是關鍵。罪魁禍首是中央研究院和台大，為什麼它出這麼多問題的道理就在這裡。當時搞教改的時候，台大一批自由派瞎搞一通。所以中研院那個立德立功立言要改，那個是錯的，完全搞不清楚。我沒有說立德不重要，立德很重要，問題是立言是第一步。你寫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價值，排名出來當然是很糟糕。
我們今天談得非常愉快，把台灣的問題也做了診斷，我想我們今天非常謝謝簡董，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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