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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28
編者按：本文原刊於《中國國際戰略評論2018（下）》，在此刊發，以饗讀者。
肇始於2018年的中美“貿易戰”不僅僅是一場經濟摩擦，更是中美戰略競爭的一部分。中美力量對比，尤其是經濟實力對比的變化是美國對華經濟戰略實現從接觸向競爭這一重大轉型的根本原因，它直接促成了特朗普政府一系列對華經濟防範乃至遏制舉措的出臺。“關稅戰”“投資戰”和“技術戰”構成了這場經貿紛爭的三個維度。民粹主義、逆全球化浪潮以及兩國內政外交新變化共同構成了“貿易戰”爆發的背景，緩解貿易逆差只是美國對華“貿易戰”的表面訴求，其背後具有深刻的結構性根源，即兩國在高新技術領域和經濟發展模式方面的競爭日益凸顯，這決定了此輪中美經貿摩擦的長期性和複雜性。中國既要在心理上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又要在行動上繼續堅定改革和開放的基本方向，同時保持戰略理性和戰術靈活，在競爭中尋求合作，避免中美陷入完全對抗的境地。
美國特朗普政府執政以來，中美雙邊關係曾經短暫經歷了一個後來被證明是虛假的“蜜月期”，最初人們預料的中美“貿易戰”似乎沒有爆發。然而在2017年11月，美國公開否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中美經貿關係開始急轉直下。2018年3月22日，美國正式公佈“301調查”結果，對中國在經濟方面提出了嚴厲批評，並很快出臺一系列加征關稅的舉措，正式引燃中美“貿易戰”。隨著貿易摩擦的不斷升級以及波及領域的不斷擴大，雙方或將進入中美關係史上最為漫長和深刻的經濟外交紛爭。
當前，美國仍然是世界經濟舞臺上毫無爭議的霸權國家，中國作為新興大國的經濟影響力正在與日俱增。作為全球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中美經貿摩擦不僅會對全球經濟治理造成重大衝擊，還可能對中國的經濟轉型、對外開放以及社會發展帶來巨大挑戰。目前國內仍然存在一些“虛幻期待”，僅僅將中美“貿易戰”歸因於特朗普總統的“意外勝選”與中美貿易失衡問題，認為中美可以通過談判和妥協來達成一個系統性的解決方案，甚至寄希望於美國政府的更迭來解決雙邊經貿摩擦。實際上，緩解巨額貿易赤字只是這場“貿易戰”的表像，背後蘊含著中美兩國深刻的結構性矛盾，即兩國在高新領域的技術控制權之爭，以及在全球經濟秩序中的發展模式和經濟制度之爭，它本質上是國際格局中守成大國對新興大國的阻擊與遏制，只能管控雙方對抗的烈度，但難以在短期內得到根本解決。
一、中美“貿易戰”的進程
肇始於2018年初的中美“貿易戰”經歷了一個不斷升級和蔓延的過程。這場經貿紛爭最先是以“關稅戰”的形式在貿易領域爆發，並隨著幾輪互征關稅而愈演愈烈；2018年8月，美國加速完成了旨在強化外資安全審查的立法改革，針對中國意圖明顯，雙方“戰火”大有蔓延至投資領域之勢；隨著美國在智慧財產權和出口管制方面對中國繼續施壓，並且先後對中興和華為等中國高科技企業採取“非常舉動”，高新科技領域日益顯現為美國在經濟上防範中國的“新邊疆”。未來，中美“貿易戰”是否會蔓延到金融領域，還有待觀察。
（一）中美“關稅戰”不斷升級
特朗普政府執政以來，其對外對經濟政策並未脫離“競選邏輯”——在“美國優先”理念的支持下，持續為推動美國經濟增長和增加就業實施內向型經濟政策，對內減稅、放鬆監管，對外強調所謂“對等”的貿易保護主義行徑。進入2018年，特朗普政府前期的貿易救濟調查開始進入“收穫”的季節，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主要交易夥伴國實施的貿易保護措施逐步開始。
中美之間共經過三輪關稅交鋒，衝突烈度呈螺旋式升級。2018年伊始，特朗普政府就開始針對洗衣機、光伏產品和某些產品配件採取加征關稅措施，中美貿易摩擦初現端倪，但中方並沒有對此進行回應。
第一回合為前奏曲，中美圍繞美國鋼鋁產品“232”國家安全調查互征關稅，雙方劍拔弩張。3月23日，美國採取232措施分別對進口鋼鐵和鋁產品徵收25%和10%的關稅。此舉引起國際社會軒然大波，包括歐盟在內的美交易夥伴國紛紛實施貿易報復措施，中國也於4月2日對自美進口的7類128項產品加征關稅，共涉及美國對華約30億美元的出口。
第二回合，中美圍繞美國對華智慧財產權“301”調查互征關稅，雙方針鋒相對。3月22日，特朗普簽署總統備忘錄，依據USTR發佈的對華智慧財產權“301”調查結果，將對價值500億美元中國商品加征關稅。此次加征關稅分340億和160億兩批進行，並分別於7月6日、8月23日起正式施行；作為回擊，中國也分別於同日對同等規模美商品啟動反制關稅。這一回合標誌著中美“關稅戰”的全面開打。
第三回合，美國對2000億美元的中國出口加征關稅，中美“關稅戰”再掀高潮。在中美經貿磋商無果而終之際，9月18日，美國宣佈自9月24日起實施對從中國進口的約2000億美元商品加征關稅的措施，中國則在同日對約600億美元美國商品加征5%或10%關稅作為反擊。至此，美國對中國商品加征關稅規模已達2500多億美元，大約為2017年中國對美輸出商品總規模的一半，特朗普甚至威脅將加征關稅規模升級至全部5000億美元。
在貿易衝突不斷升級之際，2018年12月1日，習近平主席與特朗普總統在G20峰會期間舉行了舉世矚目的晚餐會晤，雙方達成了貿易“休戰”的重要共識，為中美“關稅戰”摁下“暫停鍵”。美方承諾此前對2000億美元中國產品加征的關稅在2019年1月1日後仍將維持在10%，而不像此前宣佈的那樣提至25%，此外雙方將不再互相加征新關稅，而且有可能通過談判取消此前業已加征的所有關稅。至此，不斷升級的中美“關稅戰”暫時緩和，接踵而至的恐怕將是雙方經濟團隊在談判桌上的“唇槍舌劍”。
(待續)
李巍|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
張玉環|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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