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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3/28
龍城飛，原名楊雨亭，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博士
1979年吳泰安（吳春發）、 余素貞、 甘茶曉、 張森源、 黃哲聰涉嫌叛亂（圖文：中時檔案照片）
2022年3日22月，劉國基（左）與筆者。（龍城飛提供）
2022年3日23月，曾建元（左）、劉國基（中）與筆者。劉國基眼睛白內障開刀，需戴墨鏡。（龍城飛提供）
劉國基，1978年11日2月至1987年7日14月遭逮捕關押，共坐了9年8個半月牢。劉國基26歲入獄，解嚴後出獄，時34歲。筆者和劉國基認識，是他出獄後去美國柏克萊大學演講時，遭台獨學生鬧場，筆者當時立即出面主持公道，謂美國有言論自由，劉國基得以繼續演講。筆者和劉國基皆曾為《中華雜誌》作者。劉國基1988年為中國統一聯盟首任祕書長，當時的主席是陳映真。劉國基1990年代中赴大陸，於人民大學獲傳播學博士學位，長期在大陸工作，卓有成效，去年因健康因素返台。
關於「戴華光案」，即「人民解放陣線案」，1977年11月5日（兩個星期後，11月19日，發生許信良參選桃園縣長的「中壢事件」），警備司令部依調查局資料，以「判亂罪」逮捕戴華光（留美返台）以及賴明烈（文化大學助教）、劉國基（輔仁大學研究生）等人。
筆者揀選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促轉會）公布「戴華光案」第一次決策資料（起訴書）及終審裁判資料（判決書），簡述如下：
受裁判人：戴華光
性別：男
出生年（西元）：1951
籍貫（省）：河北
籍貫（縣、市）：滄縣
起訴機關：台灣警備總司令部
起訴書字號：（66）警檢訴字第365號
原始職業：商
被起訴時年齡：26歲
同案被告：賴明烈、劉國基、蔡裕榮、鄭道君、吳恆海
被控犯行描述：
戴華光在美受共黨份子煽動，決意叛亂，於65年（1976）6月返國籌組匪黨組織，從事暴亂活動。同年8月與吳恆海密議進行工作，如何與匪取聯，適吳充當船員即將隨船赴香港，戴即囑藉機與匪聯絡，並設法攜回「毛語錄」備用。同年9月上旬，吳恆海乘「海王輪」抵港，將在船上寫好之信件投郵，寄致北平化名「向衛華」者，建議匪「福建前線人民廣播電台」對台加強心戰廣播，應多解釋「文化大革命之意義及階級鬥爭本質」、「政治鬥爭對經濟可能發生之影響」等7事，並約定代號為「台北4031號」，請匪電台利用廣播呼叫相與聯絡，傳達指示。旋赴香港莊士敦道匪「七十年代」雜誌社，訪晤總編輯李匪怡，表明來意。
李匪先予介紹為匪工作之宣傳資料大陸建設「進步」情形，並交付任務3項，囑調查「一、台灣各階層對毛匪死後看法、二、台灣重大政治、社會問題、三、台灣黨政軍對政府態度」等，李匪復邀進入大陸匪區一行，因船期短促而未果。當月下旬返台，將情告知戴華光，「毛語錄」則因恐檢查發覺未予攜帶。嗣戴華光復邀吳籌組叛亂組織，吳恐事敗未允。戴華光又經常藉與賴明烈、劉國基討論時事時，散播共匪濫詞，蠱惑賴、劉二人參加，旋3人妄念一致，認台灣應謀早日「解放」，並為配合共匪滲透顛覆陰謀，乃策定步驟，計畫以「人民解放陣線」名義，從事散發傳單及對政治經濟各方面從事暴力破壞活動，以煽動群眾暴亂，製造社會不安，遂其推翻政府之目的。
戴華光、賴明烈、劉國基為積極從事叛亂活動，為共匪「解放」作鋪路工作，本（66）年（1977）元月，在台北市三民路戴之自宅，由戴華光起草，劉國基修正，印製恐嚇英文信200餘封，辱罵美國為「帝國主義」，並濫言外國在華廠商為「中國和平統一障礙」，限期於今（66）年6月底以前離台，否則「任何不幸事件發生，將是應得懲罰」，信末署名「人民解放陣線」……嗣因見無何反應，戴、賴二人商議企圖暴力綁架台北美國新聞處長等外僑，製造事端。本（66）年3月，復由劉國基擬稿，賴明烈親繕蠟紙，共同油印「此路不通」反動傳單200餘件……於當月29日晚8、9時許，由戴華光及劉國基祕密散發於台北市舟山路一帶。
為覓求對象，廣結黨羽，戴華光、賴明烈、劉國基3人經常在路旁擺設書攤，販賣合法書刊「毛澤東思想之批判」等書，見有購買者，即與之討論書中思想而諱言批判，如觀念相近，即與建立友誼，進而吸收。在此方式下，戴、賴二人於本（66）年6月底結識鄭道君，8月復由鄭介紹蔡裕榮。鄭、蔡受其蠱惑，均允參加，遂於同年10月9日，由戴華光、賴明烈、鄭道君、蔡裕榮4人，在賴之羅斯福路住處集會，4人一起宣誓，正式組成「人民解放陣線」，商訂組織章程，決定每隔兩週之星期日集會一次，並分配各人工作地區，負責爭取對象，發展組織。
嗣戴華光並於同月某日約蔡裕榮至台北市國父紀念館見面，囑即日研究能腐蝕電線外皮之化學品，於情勢混亂時破壞電信設備。戴華光並自行研究TNT黃色炸藥製造方法，擬妥配方，計畫爆炸台北市嘉新大樓、希爾頓飯店及美國新聞處等建築，製造暴亂。10月23日，4人再度在原地集會，會中由賴明烈、蔡裕榮分別提出「現階段群眾運動做法」及「現階段辯證法之運用」研究報告，並一致決定利用本（66）年11月19日政府舉辦5項公職選舉機會，將「人民解放陣線」之「宣言」及「告同胞書」等大量油印散發，以破壞選舉，造成暴動。
所犯法條及條次： 叛亂條例（2條1項）
起訴刑度與刑期：起訴、未具體求刑、財產沒收
起訴檢察官：楊威
書記官：闕銘富
起訴日期：民國66年（1977）12月30日
終審：
審理機關：台灣警備總司令部
裁判年度：民國67年
裁判書字號：（67）諫判字第4號
公訴人：楊威
辯護人：謝華凱
辯護人性質：選任
判決主文：意圖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
同案被告：賴明烈、劉國基、蔡裕榮、鄭道君、吳恆海
所犯法條及條次：懲治叛亂條例（2條1項）、刑法（59條）
刑度與刑期：無期徒刑
財產沒收：有
終審審理人：王雲濤、臧家正、徐文開
書記官：楊永祥
終審日期：民國67年（1978）5月8日
據劉國基告知，賴明烈判15年、劉國基判12年。解嚴後皆陸續出獄（解嚴後，立即受惠的是政治犯，依國家安全法，得減刑與釋放，但不像中共，有黨給予正式平反的形式）。
1978年01月18日涉嫌叛亂三被告戴華光（左起）、賴明烈和劉國基，在軍事法庭聆聽判決，旁聽席上除包括被告家屬、記者和民眾外，還有美國大使館的兩名秘書亦來旁聽。（圖文：中時檔案照，姚琢奇攝）
初步的小結
筆者為何要大費周章，在「余登發案」中，講到「戴華光案」？
第一，在1970年代，典型外省家庭出身的戴華光（戴父為中華民國政戰上校），優秀的年輕知識分子賴明烈、劉國基，以及痞子型的吳泰安，以及有一些可能相信吳泰安的台東海山寺和尚、社會邊緣人等，居然會不約而同地「搞革命」，而且是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共產革命。
等到吳泰安、戴華光等人被國民黨抓起來槍斃、坐牢的時候，文革剛剛結束，整個中國轉向資本主義學習，人人向錢看了。筆者真沒辦法想像如果戴華光、賴明烈、劉國基、吳泰安、修和法師等人，當時如果發現了真相，會不會大哭一場，還是大笑不止，或者乾脆是瘋了。這真是我們時代的一場悲劇、鬧劇。
第二，劉國基告訴筆者，他被逮捕後，和吳泰安關在一處，在獄中，消息靈通，他們都知道，警總和調查局抓到吳泰安，在刑求以後，要吳泰安咬住八竿子打不著的余登發父子，去構陷余登發，這樣警總就會讓吳泰安「戴罪立功」，意思意思判個刑就放人了。萬萬沒想到，吳泰安完全按照警總和調查局的計畫去做之後，卻判了死刑。
槍斃那天，清晨4點半，劉國基在洗衣房工作，親眼見到吳泰安手鐐腳銬地被憲兵從牢房裡拖出來，吳泰安早就癱軟了，到了門口，再出去就要槍斃了，吳泰安用大腿死命抵住鐵門，怎麼樣也不肯走，這時，押著吳泰安的軍人，用槍托猛地砸爛了吳泰安的膝蓋，在可怕的哭喊聲中，吳泰安被拖出去「碰」、「碰」幾聲給槍斃了。
「余登發案」和「戴華光案」，此刻就聯繫上了，在輔仁大學讀語言研究所、平日追女生、理想的浪漫左翼革命文人帥哥劉國基，突然間變成了「左派犯人」，和余登發案中的「紅色革命家」吳泰安關在一處，聽到了吳泰安的故事，看見了吳泰安的結局。
戴華光後來去哪兒了？回到了他的老家河北滄縣。真是現實比小說還要精彩！
筆者史學碩博士論文皆研究中國共產黨，近年來研究國民黨來台以後，台灣的反對派、黨外、民進黨歷史，見國民黨抓「反動份子」以及栽上帽子的過程及其心態、觀念，和共產黨真是非常地相像。不同的是國民黨不要求凡事表態，沉默也可以，共產黨則要求凡事表態，沉默也不行。
相同的是，凡是對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對黨和政府不滿的言行，都是一種錯誤和罪行。事實上，我們都經過了那樣封建、愚昧、激動、憤怒、不自知政治的框限、卻自以為是、自以為為正義的時代。由此，活到今天的人，真沒資格去評斷當年誰是正確、誰是錯誤！可能，也不那麼有資格，去評斷現在誰是正確、誰是錯誤吧！因為，再過2、30年，現在的正確、錯誤，可能就會被倒置過來。中國古話說「三十年，風水輪流轉」，咱們老祖宗早有這樣的經驗和智慧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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