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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6
肯定還有人會加入駐紮在阿富汗的部隊,那幾千名士兵參加了美國歷史上歷時最長的戰爭,已經在那駐軍19年了,而且這還是在你沒有把從1979年持續到1989年的第一次阿富汗戰爭算在內的情況下。請注意,我所教過的那些學員軍官大多數出生于1998年或之後,在雙子塔倒塌時,他們大多不過3歲或更小。
那場噩夢所引發的第一場戰爭總是無法取勝的。所有衡量阿富汗戰爭的指標(根據美軍自己衡量勝利的標準)都在持續惡化,實際上比以往更糟糕。所有努力的徒勞無功近乎荒謬。這不禁使我悲傷的想到我曾經的同事、西點軍校歷史系教員馬克,他再一次去了阿富汗。與我所認識的每一位元現役軍官一樣,如果被問到他是否能預見甚至確定美國已在那個國家取得“勝利”,他便會哈哈大笑。
相信我,在18年後,美國軍隊中曾經存在的任何理想主義幾乎都已經消耗殆盡了。辭職已經成了大多數軍官團中的常見現象。對我而言,我仍抱有一線希望,希望我認識或教過的人能夠從這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中倖存下來。
我那些加入了裝甲部隊(坦克和偵察部隊)或者特種部隊的學員可能現在正駐紮在敘利亞。特朗普總統已經從敘利亞撤出了部隊,“結束”了敘利亞戰爭,當然馬上他們幾乎又原封不動的被派了回去。我學生中的某些裝甲部隊軍官可能正有幸無限期守護著敘利亞的油田設施,如果美國私自提取了一些液體黃金,那他們就有可能違反了國際法。但這是新鮮事嗎?
還有更多的學員軍官(大多數是情報官、後勤人員和特種作戰人員)可能被部署到美國軍方目前稱之為“家”的十幾個西非或非洲之角國家。以“顧問和協助”當地安全部隊的名義,雖然這些部隊常常被非洲獨裁政權控制,一些美國官兵會偶爾在尼日爾或索馬里等國的“非戰鬥”任務中悄無聲息地陣亡。
所有這些戰鬥行動都沒有被國會批准,甚至連認真辯論過都沒有。但在2019年的美國,這都不是問題。
自從2008年美軍非洲司令部(AFRICOM)成立以來,非洲大陸的暴力事件只增加了一點,而伊斯蘭恐怖主義和叛亂組織卻以指數級的速度激增。不過,公平的說,這種適得其反的結果從一開始就是“反恐戰爭”的應有之意。
另一批新的軍校畢業生將在波蘭、羅馬尼亞或東歐波羅的海國家待上一年。在那裡,他們表面上會去訓練那些北約新成員國的微型軍隊,這些國家加入盟國陣營愚蠢地打破了美國不斷重申的承諾,即在冷戰結束後北約不會進行東擴。可實際上,這些畢業生的存在就是在向據說擴張成性的俄羅斯發出挑釁的信號。就像冷戰時期一樣,俄羅斯的威脅被過度誇大,我這些學員駐紮在波羅的海國家只會加劇兩大超級核武巨人之間的緊張局勢。這種駐紮行動象徵意義太過重大,不可能不含有挑釁意味,但實際上又沒有太大實際作用,因為他們不可能在戰爭爆發後倖存下來(實際上戰爭的爆發是無法想像的)。
在另一方面,通過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的情報共用計畫,我那些成為情報官員的學員會協助沙特空軍打擊葉門境內目標(常常是民用目標),而且不要忘記他們使用的是美國製造的彈藥,從而獲得“榮譽”。換句話說,這些年輕的軍官會在這場世界上最大的人道主義災難中扮演幫兇的角色。
我最近畢業的學員甚至可能會獲得一個不大光彩的獎賞,成為沿著州際高速公路南下美墨邊境的車隊中的一員。他們會在那裡安裝特朗普總統所說的“漂亮”倒刺鐵絲網,還會幫忙拘留那些因戰爭和混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雖然這些戰爭和混亂往往是華盛頓自己造成的。
還有些畢業生可能已經身處沙烏地阿拉伯的荒漠中,在最近幾個月,特朗普已經派遣了3000名美軍士兵前往這個國家。在那個國家,這些年輕的軍官有望成為全職雇傭兵,因為美國總統在為自己部署這些部隊(外加兩個噴氣式戰鬥機中隊和兩套愛國者導彈系統)做辯護時已經說過沙特會為“我們的援助”支付費用。
暫且不提上一次美國軍隊駐紮在阿拉伯半島伊斯蘭聖城附近沒有獲得好結果這一事實(你肯定不會忘記一個叫做本·拉登的傢伙吧,他曾經激烈抗議美軍駐紮在聖城附近),這次的增兵預示著沙特可能會與伊朗爆發一場災難性的戰爭。
我這些學生將要承擔的任務與他們第一天被授予軍官職銜時的誓言“支持和捍衛美國憲法,抵禦境內外的一切敵人”沒有任何關係。相反,這些任務都是違背憲法、不明智的、無意義的任務,只會讓那些負責維護國家安全的當權派和與他們沆瀣一氣的軍火製造商獲得利益。
不幸的是,那些曾經和我一起玩過觸身橄欖球,替我照顧孩子,在我辦公室吃午餐時因焦慮和恐懼而落淚的親愛學員們,可能會在這個國家為爭奪霸權而發動的無數戰爭中落下終身傷殘甚至失去生命。
今年5月,我教過的最後一批新學員將從西點軍校畢業。在畢業當天下午,他們會被授予陸軍少尉軍銜,離開學校開始為國家(以及它的帝國野心)服務。他們將在美國大陸的廣袤土地上和遍佈世界各地的美軍基地中工作。考慮到我自己在軍隊裡飽受折磨的經歷(以及離開軍隊後的寬慰),知道他們的去向後我有了一種憂鬱的感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憂鬱來自於我與大半生服務的軍隊之間那點脆弱的聯繫被最後切斷了。
儘管我已經有所懷疑並開始反戰,但我仍然幻想教給學員們一堂不一樣的、更有進步性的美國歷史課,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服務於那個我曾經無條件熱愛的軍隊。我不切實際的希望自己可以培養這些未來的軍官們,使他們具有批判性思維並保持正直的品格來反對不義的戰爭。這個幻想幫助我每天清晨起床、穿上軍服、充滿熱情而又高效率的完成自己的工作。(本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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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史朱爾森|西點軍校前歷史系講師,美國陸軍戰略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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