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 心草雪月 的 ⌈我不美無才脾氣大,可我就是能搞定胡適這個男神⌋。若有侵害著作權,請速告知,我們將盡速移除。
胡適
民國時有一對奇葩夫妻,丈夫學識淵博、風流倜儻、儒雅溫和,是個公認的男神;妻子相貌一般、識字有限、性格潑辣,他們的結合是家族包辦的產物,這一點和當時很多文人婚姻相似,比如魯迅、徐志摩、郭沫若、鬱達夫……然而,這些文人大多離婚了,他們卻逃過了離異的命運,最終攜手一生、白首到老,張愛玲說他們是“舊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
更奇特的是,這位在現代文壇極有地位的大師老公,在家裏處處被妻子掣肘,成了民國最著名的“妻管嚴”。徐志摩用蘇軾的詩嘲笑他:“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他收藏有“PTT”字樣的法國銅幣,取其“怕太太”之意。和妻子拍照總是妻子坐著他站著,還頗為得意。他提出了現代男人應遵從的“新三從四德”:太太出門要跟從,太太命令要服從,太太說錯了要盲從;太太化妝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記得,太太打罵要忍得,太太花錢要捨得。他甚至還打算將周圍所有的“妻管嚴”都召集起來,成立一個“怕太太協會”。
這對奇葩夫妻,丈夫叫胡適,妻子叫江冬秀。
胡適和江冬秀
胡適,第一個宣導白話文的文化大師,領導了新文化運動,做過北大校長,還擔任過美國大使,二戰時的美國總統羅斯福是他的大學同學。年輕時的胡適,有著文人式的清秀風雅,戴一副金邊眼鏡,白淨斯文,文質彬彬,若說他是民國第一男神,絕對不為過。
胡適13歲時,就和江冬秀訂了婚。對一個新派人物來說,接受舊式的婚姻,心裏肯定是不滿,但顧念自己幼小失怙,寡母含辛茹苦將他培養成材,他實在不忍違背母親的想法。訂婚後,胡適赴美留學,直到1917年才回國,這一年他已經27歲,江冬秀苦等了他13年。
婚禮按母親的意願如期進行,對於這位髮妻,胡適也給了相當的尊重。新婚燕爾,他帶她逛琉璃廠,去前門和大柵欄買東西,宛然琴瑟和諧的模樣。誰料僅僅6年後,胡適就找到了一個心儀的姑娘,有了離婚的想法。
拿帽者為胡適
1923年秋天,胡適到杭州療養,江冬秀寫了一封別字連篇的信給曹誠英,囑咐她照顧自己的丈夫。曹誠英是胡適嫂子的表妹,也是她與胡適結婚時的伴娘,當時正在杭州讀書。曹生得娟秀嬌美,性格柔婉和順,和彪悍潑辣的江東秀截然不同。胡適和她接觸幾次後,彼此傾心。那時他們在西湖畔同居了三個月,胡適的朋友們有心成全這對金童玉女,詩人王靜之最先知道卻刻意隱瞞,徐志摩得知後開心地告訴了陸小曼。
或許是周圍人的鼓勵給了胡適勇氣,讓他終於有膽量跟江冬秀提離婚。江冬秀聽聞“離婚”述求後,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拎著裁紙刀,在胡適面前大哭大鬧,並放出狠話,要先殺了兒子和胡適再自殺。有家傭過來搶走江冬秀手中的刀,江並不甘休,又抓起一把剪刀朝胡適擲過去,差點戳傷胡適的臉。整日在文人堆裏打滾的胡適哪里見過這陣勢,他當即就服軟,發誓要回歸家庭。
左為曹誠英
婚不離了,情卻難斷。經歷了這一番吵鬧後,胡適與曹誠英不敢明目張膽地在一起了,只得通過鴻雁傳情。可巧有一次,曹誠英的情書就落到了江冬秀的手裏,內容依舊纏綿悱惻:“我們在這個假期中通信,很要留心,你看是嗎?不過我知道你是最謹慎而很會寫信的,大概不會有什麼要緊,穈哥,在這裏讓我喊你一聲親愛的,以後我將規矩地說話了!”
信還沒來得及讀完,江冬秀就氣得一把將胡適從床上揪起來,打開大門當著左鄰右舍的面,把這個風流丈夫狠狠地訓斥了一番。胡適這次算是徹底怕了,與曹誠英從此斷了來往。
在這場婚姻保衛戰中,江冬秀有智慧有膽魄,她清楚胡適愛惜自己羽毛,珍重來之不易的社會地位和名譽,他不會輕易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他所擁有的一切。她更清楚,胡適個性中庸軟弱,沒有魯迅那樣頑固的倔強,更沒有徐志摩敢於拋開一切的瘋狂,所以只要她敢於爭取,橫刀立馬,她的胡太太地位絕對保得住。
胡適和美國政要在一起
對胡適的這次犯錯,她選擇了原諒。可對那個差點拆散自己家庭的曹誠英,她要“痛打落水狗”。後來曹誠英在四川談了個男朋友,有一次江冬秀在麻將桌上遇到那個男朋友的表姐,她揭了曹誠英的老底,還惡狠狠地痛罵了一番,那位表姐回家趕緊叫弟弟退了婚,曹誠英受不了這個打擊,跑到峨眉山要做尼姑。
除了曹誠英之外,胡適還有過一個美國女友。1914年,胡適在美國紐約康乃爾大學結識了教授的女兒韋蓮司。胡適和她交往過一段時間,不過那時他已經訂婚,而韋蓮司的母親明確反對兩人來往,戀情無疾而終,後來的時光裏,他們一直通信。
性格開朗奔放的韋蓮司給胡適寫過很多熱情如火的信:“沒想到我會如此愛你……胡適,我愛你……你應該愛我,要是我們真能完全生活在一起,我們會像兩條溪流,奔赴同一山谷。”為了胡適,她甚至終身未嫁。
韋蓮司
但胡適對她的態度倒是克制得多,他為她寫過一首詩,其中有“應念貞赫江上,有個同心朋友,相望尚依然。”很顯然,胡適對這位美國女人的定位是“朋友”,對他們關係的定位是“相望”。因為不對自己的婚姻造成威脅,江冬秀對韋蓮司的態度倒是挺寬和。胡適去世後,江冬秀整理他一生的著作,還主動要求韋蓮司寫一篇自傳,放進他的資料裏。
胡适才華橫溢又儒雅風流,當時還招惹過不少鶯鶯燕燕,女詩人徐芳曾主動向他表白,名媛陸小曼也和他玩過曖昧,用英文給他寫情書,還故意把字寫得粗大,假裝男人的筆跡,只因懾於江東秀的厲害。
因為體會過丈夫離心之痛,江冬秀最看不慣文人停妻再娶。那時林徽因在家裏搞“太太的客廳”沙龍,邀請北京最優秀的教授學者前來談文論藝。江冬秀索性也將自家的客廳變成了活動場所,只是來這裏聚集的不是文人雅士,而是那些身處不幸婚姻的原配們。原配妻子不甘被離婚,紛紛跑來找江東秀訴苦,仗義直爽的江經常想盡各種辦法,為原配們維權。
陸小曼
梁實秋要和髮妻離婚,另娶女學生,江冬秀鼓勵髮妻打官司,還主動出庭作證,最終讓梁實秋敗訴。徐志摩和張幼儀離婚,再娶陸小曼,江冬秀知道後義憤填膺地說:“你們都會寫文章,可惜我不會寫文章,不然我要把你們這些人的真實面目寫出來,你們都是兩個面目的人。”
北大校長蔣夢麟離婚後不久就迎娶了陶曾穀,邀請胡適做證婚人。江冬秀將胡適反鎖在家不許他去,結果堂堂胡博士只得爬窗戶去參加婚禮,回來後被太太關在門外兩天不許進屋。
徐志摩
大家都說江冬秀果敢潑辣,其實和胡適相依相伴的歲月裏,她也有過賢慧貼心。甚至和那些撒潑強硬相比,她在婚姻生活中所表現出的柔情味更濃。
結婚前,遠在美國的胡適曾給江冬秀寫信,勸她放了小腳,她聽從了。做閨女時在娘家從不染指家務的她,婚後勤懇地操持著整個家,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胡適是個吃貨,江冬秀廚藝精湛,最拿手的自然是徽菜。胡適好客,經常邀請朋友來家裏吃飯,大家對江東秀的廚藝讚不絕口。胡適離家在外時,總會想念妻子烹煮的一品鍋和毛豆腐。
抗戰期間,胡適擔任美國大使,江冬秀獨自在家帶著孩子,生活艱難,胡適往家裏寄來1600元,她馬上分成幾份送給同樣艱難的親友,還給某學堂捐了200。胡適知道後,特意寫信感謝她:“你在患難中還能記得家中貧苦的人們,還能寄錢給他們,真是難得,我十分感激。”
胡適和江東秀
有一次,胡適的朋友跟她說,父親生日想送件皮襖做禮物,問哪里買合適。過了幾天,她便花了40塊錢買了件皮襖送過去,朋友感動至極。
1940年,胡適收到太太寄來的一件醬紅色棉襖,他試穿時發現衣服口袋裏還有一個小紙包,打開來一看,裏面是七副象牙耳挖。他的心一陣柔軟,這般細微處流露的關愛,大概也只有太太才想得到。
江冬秀雖然無才,卻明大義識大體。她一直堅決反對胡適從政,只希望他好好做學問,因為她對官場的本質和胡適的性格都極其瞭解:“說真話政府不願意聽,說假話,第一你不會,第二不能保全你的人格。”胡適感激地回復:“你總勸我不要走上政治路上去,這是你幫助我,若是不明大體的女人,一定巴望男人做大官,你跟我二十年,從來不作這樣想。”
胡適
流寓美國十年,江東秀始終不離不棄地陪著胡適。那時他境況不好,沒有收入,她一分錢掰成兩分錢花。有一次胡適外出,一個彪形大漢破窗而入闖進家裏,江冬秀竟然勇敢地沖上去,對著這個比他高出兩個頭的男人大吼:“Go!”那大概是她僅會的英文單詞吧,所幸大漢被她的氣場震懾住,真的敗退了。
婚前江冬秀大字不識,結婚後她認真地跟著胡適認字。胡適出門在外時,她堅持跟他寫信,信裏滿溢了柔情:“我今天拿了你寄給我的扇子,我偶爾想起今天又是七月七日了,我們五六年前多麼高興,這幾年來,我們添了三個兒女,你老了四五歲年紀了。”隻言片語,足以讓胡適感動不已。她曾在他病時寫信問候,胡適感慨道:“病中得他書,不滿八行紙;全無要緊話,頗使我歡喜。”
中為胡適
江冬秀,一方面她用自己的潑辣保衛著婚姻,素手抵擋男神丈夫的桃花劫;另一方面她又不忘以自己的賢慧純善,為家庭築起一座無懼風雨的堡壘。她不會像朱安那樣,以仰望的姿態,用一生的時光,守望著那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先生;她也不像張幼儀,在丈夫絕情面前一再退讓,最終退無可退。她以智慧洞明著丈夫的脾氣秉性,該硬則硬,該軟則軟,拿捏得恰到好處。她以一棵樹的姿勢,站在了他的身旁,不卑不亢。
胡適後來無論生活上還是精神上都對夫人很依賴,給予她的關愛也漸漸多了起來。江冬秀喜歡看金庸的武俠小說,胡適專門托人從香港帶到紐約。胡適知道太太牌癮大,在臺灣任研究院長時,為了維護前院長蔡元培不許在公房打牌的傳統,他特別安排秘書幫太太另找房子,以方便她打牌。
胡適
晚年的胡適和江冬秀,真可算是琴瑟和諧了。後來拍全家福,江冬秀一人坐著,胡適和孩子們環立在她周圍,一派喜氣生動的景象。
我有時會想,睿智如胡適,何嘗不懂相愛容易相處難的道理,熱戀時的山盟海誓又哪能當真。只有歷經了生活的磨難和洗禮之後,才能看出哪個人最適合。況且,激情歸於平淡後的失落,還不如一開始就平和的相濡以沫。
名人也好,我們身邊的普通人也好,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那些女神的老公,多是其貌不揚的,而男神身後的女人,大多不漂亮。在外人看來,他們一個是鮮花,一個是牛糞,並不般配。但其實,婚姻中的男女,根本沒有配或不配之說,只有合適不合適。就像一桌幾十萬元的滿漢全席,照樣離不開兩塊錢一袋的鹽,你能說鹽就一定配不上滿漢全席嗎?
傷心哭泣的江東秀
1962年2月24日,胡適在臺灣“中研院”的院士酒會上,因為心臟病猝發辭世。江冬秀聽到消息後,傷心得昏厥了過去。她該是愛他的,這種愛是一種以人生為籌碼,以命運為輪盤,從一而終、一心一意的堅持和勇氣,這樣的堅持和勇氣,絲毫不亞於那些文人們瘋狂自由、炙熱如火的激情。胡適死後,她主動挑起了整理《胡適全集》的重任,因為她深知,這個工作沒人比她更適合,因為沒人比她更瞭解胡適。
果然,胡適人生的最後一個句點,還是由江冬秀劃下的。
胡適和江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