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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論高教問題,對整體社會來說,或許只是一小部分人的事,吹皺一池春水而已。但一個社會不能沒有文化的穩固傳承與持續深化,更不能缺乏科學與技術的創新,這些角色都有賴高教來承擔。文化和科技,與政治、經濟、人口、土地、資源、環境等種種面向,環環相扣,雖然有時隱而不顯,卻決定性地影響國民的平均薪資高低、大眾的民生福祉,和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發言權與受尊重程度。如要積極面對與釐清,並具體解決這些交雜錯綜的龐亂問題,從而創造一個「衣食足而知榮辱」,有「品味」而不永遠停留於「人情味」的(農業心態)社會,則高教人才的參與與擔當,責無旁貸。
高教問題牽涉到的核心人員是教師與學生二大群體。近年來,輿論對學生群體的學習內含和方式的當有規範,以及生活需求與心理品格的照顧與培養的呼籲已多,本文先不論及。反之,大學教師是社會上的一個極少數高度專業群體,現今四萬八千多位大學教師只佔台灣人口的千分之二而已,因此不易引起公眾(乃至政府)的關切。過去這一年,大學教師的志業(職業)生涯與日常生活規劃,受到嚴重衝擊與挫敗。這些衝擊與挫敗,必將在十年、二十年之內,反噬社會與國家的長期發展,並重挫經濟和文化的提升。
為了拯救和維持台灣高教在國際學術界的能見度,教育部今年推出「深耕計畫」與「玉山計畫」二項大型計劃。前者著重於補助一些大學,讓它們有相對多於國內其他大學(但仍遠遠少於國外一流大學)的經費,去調養高教體質,重振高教生態,並參與國際競爭。後者則著重於聘請(少數幾位)國外大學的傑出學者,前來台灣任教——但是「任教」的說法可能有語病,因為我們不能確知最終受聘前來的「玉山學者」是否會真正開課,中規中矩地講授一學期(學年)的常軌大學課程,並指導研究生的論文工作。
至於玉山學者,其資格限定為國外大學教授,因此基本上是外籍人士。玉山學者的薪資,將約為國內資深教授的三到五倍,並外加慷慨充裕的行政經費補助。為了爭取國際一流學者前來參與台灣高教,玉山計畫設計的出發點本無可厚非,但實務上注定必將滯礙難行,所以玉山學者名單迄今遲遲公布不了。
給予玉山學者相對高薪是可以理解並被(勉強)接受的,但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出在「國外」玉山學者的薪資與「國內」大學教師的年金改革之間,產生了嚴重衝突。由於實務上的滯礙難行,能夠前來台灣停留三年的玉山學者,基本上是國外大學的已(將)退休教授。而尚未退休的,則大概只能把三年聘期拆開,分幾次前來短期(每次停留幾個月?)訪問。無論是何種情況,這些玉山學者的年薪以百萬元為單位計算。但是國內教授在退休之後,卻不准再繼續從事專業教學與研究工作,如因從事這類工作而「再任期間每月支領薪酬總額超過法定基本工資」(現行為二萬二千元),則停發月退休金。這是完全缺乏邏輯,極端無理的強烈對比和諷刺(與羞辱?)!教育部和政府的玉山計畫以及年金改革,顯然會令在國內「深耕」了20到30多年的退休教授,處於非常不堪的境地。這即是筆者在前文〈玉山計畫,比荒唐還更荒唐〉中所指出的「寧與外邦,不與家奴」。
其實,為了面對撲面而來的人類平均壽命延長的老年化問題,並且未雨綢繆,期望盡量協助減輕年輕人將來的養老重擔,世界上很多開發國家都已開始逐步提高退休年齡,甚至鼓勵晚退休。但是行政院的年金改革卻顯然反其道而行,「阻止」大學教師在65歲之後繼續運用其專業知識與能力,風雨同舟,投入國內經濟和文化的建設與提升。這種年金改革方式,只是急就章的便宜行事,為了滿足和呼應一時的民粹,而不惜傷害國家社會以及高教學術的長遠發展。
以美國為例,早在1990年代初期就取消大學教授強制退休規定(所以專任教授是終生制),因為強制退休是一種「年齡歧視」,屬違憲行為。在這項制度之下,全世界的一流大學,即世界百大,有一大半以上集中在美國。而且,美國的科技與經濟實力,經年主導咆哮國際舞台。長久以來,我們一直從小鼓勵莘莘學子,以「活到老,學到老」為座右銘,最敬佩學者和專業人士的敬業精神,因為他們孜孜矻矻,至老不渝,直到最後一口氣倒在他(她)的工作場所——「志業舞台」!曾幾何時,在民粹和短視輕率政策的操弄之下,發憤忘食,「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已不再是一種美德了嗎?
國內資深教授,介於玉山學者與玉山青年學者之間,老兵不死,只是逐漸窒礙凋敝而已。
2018/9/3
*作者為交通大學物理研究所及電子物理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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