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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3
如果有人想分析當前世界局勢，卻完全略去中國，不提中國，相信沒有一個學者敢這麼做。而如果有人告訴你，要分析16、17世紀的大航海時代，卻略去中國，只談東亞，談馬六甲、巴達維亞、馬尼拉、日本、台灣，卻不提明清兩朝，相信也沒有人敢這麼做。只有台灣，只有現在的台灣史，能這樣大膽妄為。真不知這樣的台灣史，如何拿出去給學界看？
然而，這種欺凌的台灣史早已寫在台灣的教科書中。
前陣子去大學演講，跟學生談400年前的1624年，荷蘭人為什麼要來台灣。講起最初的人先繞印度洋而來，其後西班牙繞中南美洲，走太平洋到菲律賓，再後來才有荷蘭人東印度公司目睹西西貿易利益，踵而來。荷人是為了與明朝貿易而來澎湖，第一度被沈有容趕走，第二度則是被明朝水師逼迫，不得已才退到大員。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史料記載，由於從澎湖拆除的堡壘建材不夠，他們開船到魍港跟漢人買磚頭。這就意味著，已有漳州人傳入製磚的技術。而製磚是要建造磚窯的，代表有足夠多的漢人移入，才有磚塊的需求。
更有趣的是荷人利邦上尉的手下也見識到台灣有名的大地震。這可是在澎湖還未碰到過的。 「這個月（1624年3月）8日，地震再次發生。震動如此猛烈，我以為堡壘都要塌了。還好沒什麼要緊。只有一名哨兵從崗哨掉了下去。他人當時在裡面，掉下來後開始大叫：是哪個魔鬼把我扔下來的？ 然後站起身來回去執勤。
這一年9月，荷蘭退到大員時，利邦日記記載：在一條河邊，日本人開了一間酒館，有一天一個士兵在那裡被殺了。據說他在那個酒館裡為了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士兵起了爭執，被捅了一刀。隊上只好禁止士兵去那個日本的居酒屋喝酒。
這時的大員已經有點像世界各地的碼頭，接待從各地前來的水手、大兵、軍官、海盜、海商、掮客等複雜而有中日混色的小酒館、食舖、販賣食物、補給的小店，有來自福建、日本、荷蘭、馬六甲、非洲被抓上船的黑人等等。當然也有了女人陪酒，才會有爭風吃醋的捅了一刀。只不知那女人是不是希拉雅人，因為當時日本福建都是不准女人上船的。
無論澎湖或大員，荷人的目的就是為了跟明朝做生意，搶奪馬尼拉西班牙人跟廈門航線的生意。當時荷蘭正在跟西班牙打獨立戰爭。所以荷蘭人來台，把台灣當成貿易轉口站，一個商務據點。蓋城堡、向「原住民」收鹿皮做稅金，都是為了讓這個分公司不要賠錢而已。那些鹿皮根本賺不了幾個錢，獲利來源在大明的絲綢和瓷器。
了解歐洲航海國家與東亞、中國的關係，台灣命運在世界史的軸線就浮現出來了。質言之，略過中國史，台灣史怎麼講都是水中撈月，缺乏基本的脈絡。更何況又略過清朝治台兩百多年的歷史，現在的台灣史課本只有荷蘭38年和日本50年，然後，就是228和黨外運動了。
一部至少5、600百年的台灣史，搞得剩下荷日88年史，剩不到1/5，這樣的台灣史，單薄得像個孤島史。略掉中國史，根本連不到世界史。而今高中歷史課本，竟是這樣教學生的。只剩下1/5的台灣史，這樣的史觀，對得起學術良知嗎？這樣教下來的台灣青年，能認識真正的世界史嗎？對世界史如此無知，台灣青年如何面對未來、思考未來？
請把真實的台灣史，還給孩子吧！不要讓孩子活在1/5的井底世界。
（本文原載於2024年8月28日台灣《中國時報》，本欄有個別文字調整，作者楊渡為台灣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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