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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雜誌第25期民國59年1月暑假的奮鬪 ☆作者: 龔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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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雜誌第25期 (1970年1月1日)第30頁

(編者:龔忠武博士是大學雜誌創刊以來,十分老資格的老作家。本篇是龔博士四十七年前年輕時代的隨手習作。龔博士是七十年代的老保釣,作品有《中國向農村的貧窮開戰》等。)

 

暑假的奮鬪

龔忠武

 這一樂章―紐約打工記,不同於第一樂章―費城打工記・大致而言・它給人的印象是平和、優雅、和充满著詩樣的情調,不像後者那樣緊張、刺激、和彌漫著跳動的情緒。兩篇文章給人的情緒效果或者可以與具多芬的交響樂作一比較·如果將費城打工記比作第五命運交響樂,那麼紐約打工記便頗似第六田園交響樂。其次是,後者為時極短—僅兩個週末(五天)零一天,且為即興之作,非比前者為時幾達兩個月之久,係謀而後動。

二、紐約打工記

我是八月十九號到紐約的。在紐約,暫歇腳於哥大老友吳君處。本來只打算在紐約稍事休息,遊進著名的中國城、摩天大樓、和哥大圖書館,然後立即轉返劍橋,結束署假的飄蕩生活,那曉得吳太太的一席讜論卻重新激起我打工的意願。她說:「現在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何不再在紐約打幾天零工試試?紐約是中國同學打工的中心,各路群豪畢集。打工而未打到紐約,猶如瞎子摸象,未得全貌。就你打工的目的而言,如即此罷手,豈非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被她說得服服貼貼,無可反駁,乃毅然決定再度「下海」。

紐約是美國商業與金融中心,勞工的供求量極為驚人。因此,金融界一時的緊縮現象對打雜工的人來說,並未構成顯著的不良影響。紐約是金元王國的藏金窟,富人的一滴油水足夠窮人混上一年。基本上,只要你是一個具有勞動價值的人,而又肯把自己送上勞力市場,在紐約找事,根本不是問題,雜工的種類,層出不窮,任君選擇。在這裡,找事的門徑甚多,但對一個陌生的異鄉人來說,我以為還是以私人職業介紹所最為簡捷,且極為機動,有迅赴事機之效。總之,職業介紹所,形同勞力市場。每一個來這裡找事的人都是待出賣的商品,「人」,在這時已被抽象化為「勞力」。如果你是上等貨—即充分滿足工作條件,如有經驗、身體好,找事真是易如反掌。資本主義社會的特徵,在這一點上充分表露無遺。因此,對一個留學生來說,問題的癥結,不是只在為找件事混碗飯吃,而是在找甚麼樣的事才可大撈美鈔,賺足學費。

由於以上的原因,和為了瞻仰一下人力市場的奇觀·我決定還是直接求助於萃集在華倫街(Warren St.)上的一些私人職業介紹所。雖然暑期已近尾聲,可是每家介紹所的佈告欄上仍然貼滿了「六字報」,上面簡要地書明工作名稱、待遇及條件。另一特出的現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在走廊上爭看「大字報」,有的則如囚犯般地望在介紹所內的板凳上靜待宣判。面對著這麼多的工作機會和競爭的對手,如果胸無成竹,不免有無所適從之感:不是挑筋揀肥,便是眼高手低;或流於膽怯,或過於蠻勇。所以,我替自己擺了一個應徵的原則:

(1)專找細工打:粗工為Bus Boy、洗碟子…等敬而遠之。決定過過打細工的癮,如做跑堂、酒保)(Bartender)掌櫃、(Counterman)等。

(2)全週打工:除找一個五天的工作外(星期一至星期五),還於週末(星期六和星期日)再打零工。這是我所訂的上上之策,如果可以實現的話,一個月下來,除吃住外,淨入五百元是很保守的數字。果然,方針一定,應徵時便知所抉擇。凡碰到細工有缺的,決不放過。但由於自己只有兩個月的Bus Boy經驗,再加外表文皺皺和笨手笨腳,因此每間無不碰壁。真使我大有「懷才不遇」之歎!有一次,為了一個酒保的缺,把經紀人追問火了,回敬我一連串做酒保的技術性問題,弄得我膛目結舌不知所答只好饒了他。如此這般地,釘子碰了一遍又一遍,介紹所的三層樓樓梯上上下下的一回又一回,足足花了我三個小時,最後仍然一無所獲。這時時鐘已直指四點,離下班只有一個小時,眼看大勢已去。但未到黃河豈肯心死?因此,在這最後的一個小時內,仍希望出現奇蹟,盡人事而聽天命。正是「山窮水盡疑無路」,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後,在一家介紹所門前看到一張醒目的「大字報」,上書「掌櫃兼Bus Boy,日薪廿元,外加小費,每週工作五天」。這一廣告,真使我不勝欣喜,因為句句正中我心。於是進去向經紀人應徵。由於我不知道Counterman所司何職,所以向他請教。不料孔老夫子「不恥下間」的這一招,卻弄巧成拙,暴露了自己「缺乏經驗」的狐狸尾巴。這位經紀人對我這招卻另有高見,他見我連這個簡單的英文字Counterman都不懂,還來應徵,真是有點不知好歹。於是,他輕描淡寫地還了我一招「出君洋相」,叫我念一遍掛在牆上的雇傭法令。我猜他一定把我當作剛從亞洲來的移民,英語必大有問題,所以出個難題好叫我知難而退。這時,我的心裡拿不定主義:若是念吧,這一普通的雇傭法令當然難不倒我(國內高中程度的學生,即可從容應付),但當著眾人面前高聲朗誦英文,成何體統,那才真叫六大出洋相,我怎肯甘心中他這惡毒的一招?但若不念吧,實在捨不得這天賜的良緣。正在猶將難決,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記絕招「稍安毋躁」。我慢條斯理地從皮夾裡拿出學生證請他過目,然後靜待反應。果然,這一手絕招非常靈驗,他不但不再叫我念那堆蝦行文字,而且立刻改顏相待。一面在我面前大吹他如何在一家夜間野雞大學攻讀生理學碩士,一面即撥電話至雇主。在電話中他大吹我如何聰明伶俐,卻將有無經驗一節輕輕地帶過。由此足證商場中的人情冷暖真是瞬息萬變,非可逆料。在這樣大力的吹捧之下,對方自然是「欣然同意,准予錄用。」代價是廿元佣金。這是哈佛的招牌第二次救了我。

這天是星期五,掌櫃的新缺要到下星期一才上任,因此週末仍無打發之方。本想再找零工打,可是這時離下班僅幾分鐘,只好等明天再碰運氣。那曉得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當快走到地下火車站的門口時,附近一家介紹所門上的一張鮮紅的「大字報」,遠遠地印入眼簾。上書·「急徵臨時跑堂,日薪九元外加小費,供住宿車費。」這才叫做踏破鐵難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然,我立即抓住這個機會。奇怪的是,經紀人見有人來應徵,臉上頗有喜色。他竟一反常例,不問我有無做過跑堂,只告訴我打工的地方在距紐約市約三小時汽車行程的一座山上。問我願否前往,如願即於六點鐘動身。顯然地,打工的地點使有做跑堂經驗的人聞而卻步,因而造成「蜀中無大將,廖化充先鋒」的微妙形勢,才使我這個生手有躍登龍門的機會。這時,我的豪興忽然大發,心想那怕它是龍潭虎穴,這番我也要闖它一闖,何況,我想一方面既可就此嘗嘗做跑堂的心願,另方面還可藉打工到山上免費度假,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於是滿口承應下來。六點正,準時搭上汽車,馳向目的地。由於這一切的發生,實在過於突然,快如電光火石,竟使我無暇返回吳君處取帶最起碼的日常用品。自思平生荒唐事何止十數,但從未有逾於此者,只可以「宛似夢境」四字擬之。

為了便於行文,避免重覆起見,下文將分為兩部份:(1)八月廿三、廿四及八月卅、卅一及九月一日共五天,在山上做跑堂。(2)七月廿五日,僅一天,在紐約市做掌櫃。

(1)

這座山名叫Tamiment,旅館借山為名,稱做Tamimnet Resort & Country Club,姑戲譯為「太迷茫避暑山莊」。該山實際上位於紐約州和賓州之間,但在行政上卻隸於賓州。該山莊為猶太人所開,歷史悠久。佔地甚廣,館舍依地勢而建,雅緻而不堂皇。自然環境,得天獨厚;山雖不高,林木青葱而鬱盛,水雖不深,湖面廣濶而平靜。整個山莊,依山傍水,自成一番氣象。加上人工的修飾,巧奪天工,因此整個山莊,宛如世外桃源,實為度假勝地。在這裡住上幾天,仍可收神清氣爽之效。

太迷茫山莊所以急於招收臨時跑堂的原因,是因為八月廿三、廿四是他們自己創造的「情人週」。在廣告的招徠之下,男女青年紛紛湧至以追逐對象。走筆至此,真佩服猶太人會動腦筋,想出這個大題目:「男女青年,以藍天為帳,以大地為床,携手邀遊於山水之間,併肩訴情於花前林下。」太迷茫山莊實為青年男女編織綺夢的好地方。其次是八月卅、卅一及九月一日為勞動節大週末,也是暑期的結束,因此,遊客雲集。山莊為此不得不增加人手,以應付畸形膨脹的旅客,即使濫竽充數,亦所不計。這才是我被雇的真正原因。

在山莊的五天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大致而言,輕鬆歡愉,無憂無慮,放抒心懷,盡情享受清風明月之樂;當然並非沒有不如意的事。困惱之源,全來自工作。我被分在餐廳工作。餐廳總管羅素Russo,意裔美籍,精明幹練,專究大體,不顧小節。因此,在他手下工作的五、六十位男女跑僅在精神上極為自由。在我五天的工作期間,羅素從未粗聲粗氣斥責過每何一位跑堂然而整個餐廳的工作,卻井然有序,頗有「垂拱而治」之效。此君,雖表面上沈默寡言,但決非庸俗之輩;相反地,他的眼光極為犀利,為商場老手。譬如,他一眼就看出我是濫竽充數冒充內行的跑堂,因此,只派給我一張桌子;而且,讓我的桌子緊鄰著一位馬來亞僑生楊君的三張桌子。至其用意,無非是要楊君全力翼護,免得我出差錯,開罪了他的客人。他的這一著棋,的確高明之極;因為我後來發現,在這小莊上當跑堂的四位中國籍學生,以楊君最為認真不苟,滿懷助人熱誠。後來事實證明在他翼護之下,我所碰到的難題,都得一一迎刃而解。如:

第一是制服問題:跑堂有特定的制服,除外套由山莊供給外,其餘均須自備,如黑皮鞋、自襯衣、黑領結、黑長褲等。但由於我來時倉促,未思及此,因此這時頗感棘手。本為楊君及時解圍,東拼西湊,使我逃了一劫,不致在餐廳中大出洋相。

第二是點菜:這是跑堂的核心工作,但正是我致命的弱點。洋菜名,本就一覈不通,再加上該山莊好賣花招,常常變換食譜,真令我有無從惡補之感。幸好楊君不時在旁備充諮詢,否則,後果不堪想像!

點菜一項,其中學問真可謂大矣哉!我常被弄得暈頭轉相,手忙腳亂,張冠李戴,因而開罪客人。譬如一桌有九位客人,侍候他們點菜時,你必須第一,把他們點的菜用筆有條不紊,迅快地記下,然後至廚房取菜;;第二,必須將食物準確地送到所點的客人面前,不得有誤,如張三點的牛腓,你卻將它送給李四,就會引起客人的不滿,第三,上菜的次序不可顛倒。照規矩,食品應分三次先後送上,先是湯和冷飲類,次主食,最後點心。次序一亂,客人就會倒胃口。客人佈施小費,幾乎全靠跑堂在這方面的表現為依據。所以要想做一位成功的跑堂,必須把點菜一項練得爛熟。根據我五天做跑堂的體驗,掌握點菜的要訣有三:熟背菜名、次序井然和爭取時間。這三項要訣,講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非一蹴可幾。就我而言,第一個週末,錯誤百出。有一次,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Scram Bled Eggs(炒蛋),而向楊君請教,結果被旁邊的一位猶太莊的跑堂窃聽到了,因而對我大加揶揄。到了第二週末,進步顯著,信心大增。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卻無心地闖了個不大不小的禍。事情是這樣的:

每逢客人湧集時,廚房準是天下大亂。因為整個廚房只有七、八位廚子,但得應付六十多位跑堂的訂菜,及供應千餘人的食物,縱令他們有三頭六臂也會有力不從心之感。因此,每位廚子都悶了一肚子氣,跑堂便成了他們的洩氣筒;但是跑堂們也有他們的苦經,那就是客人常常找他們的麻煩,挑這剔那,如張三抱怨送上的菜冷了,李四則抱怨菜送得太慢…因此跑堂們也有一肚子牢騷,當然廚子們是他們唯一可以發洩的,每逢忙的時候,廚子與跑堂都像捉足氣的皮球,皮球,互不相讓;又像灑汽油的乾柴,「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而將廚房轉變成相互咒罵的戰場。總之,每位進入廚房的人,都不知不覺地染上了歇斯的里亞症,而失去了冷靜的理智。但跑堂們即使牢騷再大,有一戒條卻決不可不犯;否則,不啻敲自己飯碗。那就是對首廚的咆哮,必須極力容忍,即使他罵你祖宗十八代,你只有望他笑笑的份。事情怪就怪在這位權勢赫赫,君臨廚房的首府,雖年過知命,但肝火特旺,稍不如意,即咒罵隨之;並且常將遷怒於人,簡直視跑堂如無物。那種不可一世的狂妄氣慨,真非人可忍受!想不到星期天的午餐時,我的霉運高照,碰上了這位黑煞星。這時,他被首席跑堂稍微頂撞了一下,心有不愉,乃遷怒於我,硬說我插隊,叫我離隊重排,這下可惹發了我的牛脾氣,因為好不容易等了廿多分鐘,才由龍尾變成龍頭,如果再從龍尾排起,如何向我的客人們交代?於是,我和他纏論不休,這不啻火上加油,把他激得滿頭銀髮根根直豎;得理不饒人,我接著大聲地衝著他說:「身為首廚你的風度何在?」這句話直接命中要害,他聽了以後,起初一楞,繼又喃喃自語「你說甚麼?」為了氣他一氣,殺殺他的威風,我又將這句話重覆三遍。合人不解的是,這時他反而顯得異樣的沈默,一言不發,低頭繼續切他的牛腓。當時,我還以為是一場勝利,私下頗為意氣揚揚;第二天,才知道闖了禍。因為,由於首廚的阻梗,使我第三個週末在山莊打工的意願化為泡影。雖然,我被逼離山莊,可是可觀的小費收入,舒適的工作環境,和工作的遊藝活動,仍令人對她留下不可磨滅的良好印象!

首先請言小費。猶太人開的生意,向以刻薄吝嗇聞名於世,太迷茫山莊自不例外。一位正規跑堂,日薪僅三元,月薪八十元,真是低得可憐!因此主要收入全靠小費。按山莊有一個不成文法的規定:每位客人,一天最低應給小費一元五角。如果一位跑堂負責二至三張桌子,每桌每人均七位客,則一星期可穩入一百七、八十元,一月下來,淨入五、六百元毫無困難。即以我當一個尚未出道的臨時跑堂而言,雖只負責一張桌,工作五天,小費連薪水竟也輕輕易易地收入九十元之多。這比起我在費城時,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每週淨入五十五元左右,真不啻霄壤之別!

其次是休閒活動。雖然跑堂每週必須工作七天,但仍有很多休閒活動的時間。每天主要活動的時間是下午兩點至七點和晚間十點以後。活動節目甚多,如划船、游泳、打乒乓、打網球…等;而且山莊特別規定凡服務人員均可免費享用娛樂器材。此外,最刺激而精彩的目項,是每晚十一、二點左右的晚會,有唱歌、表演、跳舞等。跑堂也可免費參觀。我在山莊的五天中,即會充份享受了這些特權,真是盡興寫意之至!這大概就是我為甚麼懷念太迷茫山莊的原因吧!

(2)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天),從山上趕回紐約市。二十五日清晨七點按址前往報到,充當掌櫃。餐館座落於著名的時代廣場,規模甚小。老闆為意大利人,短小精悍、性樂觀,待人和善。大概他受經紀人吹嘯的影響,對我優禮有加,特免兼Bus Boy,專住掌櫃。首先,他大略地向我說明掌櫃的職責:七點至九點準備作料。九點至十點半,為早餐時間,因為大廚師不在,我得按客人點的菜名配菜,然後記帳、收錢。十一點半至兩點為Rush Hour,協助大廚師。總之,所謂掌櫃也者,兼充廚師、記帳員和跑堂,因此責任頗為繁重。

第一階段準備作料的工作,雖然新鮮,但並不很難,照著老闆示範的方法,如法炮製即可,因此尚稱滿意。早餐時間內,客人稀少,且食物簡單,如咖啡之類,力足應付。麻煩出在第三個Rush Hour階段,全憑真功實學,絲毫偷不了巧。為了應付即將來臨的考驗,我會化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強背死記一些菜名,老闆也教了些主要菜餚的配製法,我也都一一用心記下。

果然,十二點以後,客人蜂湧而至,把個小得可憐的餐館擠得水洩不通。這時,實際上負責配菜的只有三人,老闆、大廚師和我。他們滿止望我可以獨負方面重任,因此分派一個台面給我。這下我的心裡暗暗叫苦不迭,欲待推謝,卻又說不出口;因為這是責任,不是禮品,因此,怎麼也得硬接下來。這時,心裡早有預感要糟;剩下的,只是出醜的時間問題而已。起初,碰到難題還可以請教老闆和大廚師。後來,客人愈來愈多,老闆和大廚師,自顧尚且不暇,那有時間再理我?只見我的臺面前面的客人愈集愈多,他們餓得望著我乾瞪眼,我望著他們沒奈何。客人集得愈多,我的內心愈慌,結果把早晨強記的菜名和配法一股腦兒忘得一乾二淨。甚至好幾次竟把Sandwich和Salad不分,弄得老闆大搖其頭,連聲嘆氣;對他而言,少一個得力助手,即少三分之一收入,更嚴重的是壞了店裡的信譽。因此,他頻類藉機向客人解釋我是新手,以求客人諒解。有一次,大廚師見老闆作出無可奈何的苦笑,乃對老闆說:「這可不是笑料」言下之意,似乎說今天是該餐館開業以來最觸霉頭的日子。我想這時老闆一定後悔誤聽經紀人的大力推薦;當初,在他腦海裡的我,是如何的聰明伶俐,現在他親眼看見的我,卻是碍手碍腳的大飯桶?

說實在的,Rush Hour的這兩小時,對我來說,真是比二十年還長。心中感受,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的時間,老闆以生意為重,付了我一天工資廿元,外加小費五元,禮貌地請我另尋高就。他的話,使我如蒙大赦。於是迅即換上衣服跨出餐館大門。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久久壓抑在胸口的悶氣,慶幸重獲自由!同時,鄭重地發誓向這種荒唐不經的生活永遠告別!

總結而論,雖然兩項細工差事,最後都落得個解職收場,但我一點也不怨天尤人,因為咎在自己...缺乏經驗。否則,必能勝任愉快,大撈美鈔。此外就我個人在這三個月中打工的經驗而論,打工的原則似乎是...粗工遠不如細工,城市又不如海濱及山上的旅館。同時,我願甘冒衆怒而建議在國內設立細工男女跑堂、掌櫃酒保等訓練班,對行將或有志留美的男女學生施以短期的職業訓練,以幫助他們解決來美後必然面臨的巨大經濟壓力。深盼國內有心人,全力促其實現,幸勿以作者人微言輕而等閒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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