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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9/7
【內容摘要】琉球近代啟蒙思想家伊波普猷一生致力於沖繩史的研究,並創立了“沖繩學”,對後世的影響極大,因此被譽為“近代沖繩學之父”。他運用歷史學、民俗學、語言學等方面的知識論述了琉球王國和琉球民族的存在。但另一方面,他又主張“日琉同祖論”,認為琉球人與日本人為同一祖先,琉球語與日語為姐妹語,1879年的廢藩置縣是一種奴隸解放。不過,伊波普猷在晚年對其觀點進行了修正。他認為日本只不過是繼薩摩藩島津氏之後又一支配琉球的帝國主義勢力。沖繩要想真正解放,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因此,可以看出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觀點與日本明治政府的殖民同化政策有著本質的區別。
目前,中國學界對琉球近代啟蒙思想家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的研究非常薄弱,沒有專門的論文和書籍。只有張崇根、徐勇在論述琉球方面的論文和書籍中有所涉及。張崇根在著作《萬國津梁——大歷史中的琉球》(2015)中提到“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的初衷是想讓琉球民族與日本人(大和民族)拉上‘姐妹關係’,主張琉球人作為日本國民的平等權利;另一方面,他又將琉球人描繪成擁有高等文明和獨特文化的民族,主張琉球人在日本國內的特殊地位。他希望明治政府能尊重琉球人的民族主體性,爭取公正平等的待遇。”①徐勇在著作《琉球史論》(2016)和論文《關於琉球學研究的幾點思考》(2018)中提出:“對於伊波等本土學者群來說,面對日本的殖民同化政策,無力正面否定日本提出的‘琉球人是日本民族之一部分、琉球文化是為日本文化之一部分’的強權邏輯,所以伊波普猷也提出了日琉同祖論等論述。但更重要的是,伊波以更多、更重要的研究成果,客觀描述了琉球的歷史存在,為近代琉球學的復興奠定了成功的學術基礎。所以從本質上說,伊波學問的筆底春秋,是要脫出日本的殖民文化,保存和發展琉球的固有政治文化。”②③雖然張崇根、徐勇都提到了伊波普猷提出“日琉同祖論”的初衷和目的,但卻僅將其作為將來的一個課題一筆帶過,並沒有進行深入的剖析。
相比之下,日本學界有關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的研究則更加豐富和深刻。鹿野政直在《沖繩之淵:伊波普猷及其時代》(1993)中根據伊波普猷一生中具有重大意義的歷史轉折時期對伊波普猷的一生進行了論述。④伊佐真一在《伊波普猷批判序說》(2007)介紹了史學界對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的幾種批判觀點。[伊佐真一:《伊波普猷批判序説》,東京:影書房,2007年。]石田正治在《愛鄉者伊波普猷:作為戰略的“日琉同祖論”》(2010)中提出伊波普猷具有濃厚的愛鄉情懷,他提出“日琉同祖論”是為了將其作為一種希望促使琉球進步的戰略。石田正治:《愛郷者伊波普猷:戦略としての日琉同祖論》,沖縄:沖縄タイムス社,2010年。金城正篤和高良倉吉則在《“沖繩學”之父伊波普猷》(2017)中介紹了伊波普猷的沖繩史觀以及歷史思想,並對伊波普猷與近代“琉球學”的復興與發展貢獻進行了評價,但同時亦對其“日琉同祖論”展開了激烈的批判。金城正篤、高良倉吉:《「沖縄學」の父——伊波普猷》,東京:清水書院,2017年。
本論文在對伊波普猷主要著作的研讀基礎上,對其“日琉同祖論”的形成及主要內容,以及他晚年的轉變進行梳理,分析伊波普猷提出這一觀點的目的和實質,探究其晚年觀點發生變化的原因,並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全面、客觀的評價。
一、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的形成
目前史學界對伊波普猷明確提出“日琉同祖論”的時間尚無定論,金城正篤和高良倉吉認為伊波普猷是在1900年入學京都第三高中(今京都大學的前身)後至1903年在東京帝國大學求學期間內逐漸形成其“日琉同祖論”觀點的。而1911出版的處女作《琉球人種論》則是首次系統地概括了“日琉同祖論”。[ 金城正篤、高良倉吉:《「沖縄學」の父——伊波普猷》,第64頁。]小熊英二認為伊波普猷發表“日琉同祖論”的雛形並非他在1901年3月發表的《琉球的歷史和語言》一文,而是1901年10月21、23日刊載在《琉球新報》上的《琉球史之瞥見》一文。[ 小熊英二:《「日本人」の境界——沖縄·アイヌ·臺灣·朝鮮:植民地支配から復帰運動まで》,東京:新曜社,1998年,第294頁。]與那霸潤則認為伊波普猷提出“日琉同祖論”是在1904、1905年左右。他認為“伊波普猷自從1900年進入第三高中之後所投的稿件中雖然曾多處論述琉球人起源的相關觀點,但仍有感到迷惑的地方”。[ 與那覇潤:《「日琉同祖論」と「民族統一論」——その系譜と琉球の近代》,日本思想史學會編:《日本思想史學》第36號,2004年,第150頁。]
通過年譜,可知1900年伊波普猷考入京都第三高中後學習了語言學知識,並立志研究琉球的古語。1901年3月他在該校發行的《岳水會雜誌》第9號上發表了《琉球的歷史和語言》一文,文中首次出現了“日琉同祖論”的觀點。“此處也是自稱天神後裔的人所居住的地方,他們使用的語言與《古事記》中的語言類似,他們流傳的神話也與《古事記》中的神話類似。他們熱切希望世界上的歷史學家和語言學家來探查他們的歷史,研究他們的語言。他們難道不是兩千多年前,在天孫人種渡來途中分道揚鑣之後殘留下來的子孫嗎?”[ 服部四郎、仲宗根政善、外間守善編:《伊波普猷全集》第11巻,東京:平凡社,1974年,第225頁。]從中可以看出伊波普猷關於“日琉同祖論”的最初想法。不過,此處使用了疑問句,語氣看似不太肯定。並且此時,伊波普猷剛剛進入高中,沒有充分的理論根據和成熟的思想體系。況且伊波普猷在接下來的論述中並沒有對琉球史進行具體的、深入的論述,也沒有對“日琉同祖論”展開詳細的討論。因此,可以看出此時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思想尚不成熟。雖然伊波普猷在這篇文章中寫道:“琉球自古以來在許多方面與日本的思想相通”,但緊接著又寫道“我之所以這麼認為,僅僅依據琉球的歷史和語言”。[ 服部四郎、仲宗根政善、外間守善編:《伊波普猷全集》第11巻,第236頁。]從“僅僅”二字可以看出伊波普猷認為僅依據琉球史和語言來判定是不夠全面的。因此,他認為有必要根據“世界上的歷史學家、語言學家以及人類學家”的研究進一步論證此說法的準確性。但是,從另一方面又可以看出伊波普猷在就讀高中時期就已經對琉球的歷史、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下決心要進行深入的研究。
伊波普猷於1901年3月在《琉球的歷史和語言》中首次提出“日琉同祖”的觀點後,又於同年10月21、23日在《琉球新報》上發表了另一篇文章《琉球史之瞥見》。同年,伊波普猷還發表了《沉睡的巨人》和《關於“琉球”的名稱》一文;1902年發表了文章《琉球的三種人》。從文章的題目就可以看出伊波普猷對琉球的歷史、語言和文化持有濃厚的興趣。1903年,伊波普猷高中畢業,考入東京帝國大學文科大學語言學專業,主要研究琉球語與日語的關係,同時,他還旁聽了人類學、歷史學、心理學、生物學等講座。1906年7月伊波普猷畢業回到沖繩後仍積極收集與琉球有關的各種文獻、民俗資料。同年12月5日至9日的《琉球新報》連載了伊波普猷的《關於沖繩人的祖先》一文。伊波普猷在文章中除了運用語言學的觀點,還運用了人類學、宗教學、民俗學的觀點進一步闡述了“日琉同祖”的觀點,認為琉球人和日本人屬於同一人種,琉球語是日語的姐妹語。之後,伊波普猷於1907年8月在《沖繩新聞》上刊載了《琉球史的趨勢》一文,1909年2月伊波普猷修改了論文《關於沖繩人的祖先》,並改名為《關於琉球人的祖先》,刊登於2月3日至17日的《沖繩每日新聞》上。此外,《沖繩新聞》在2月11日和12月12日也分別刊載了伊波普猷的《沖繩人最大的缺點》和《從進化論看沖繩的廢藩置縣》。其中,伊波普猷論述了琉球民族在薩摩島津氏兩百多年的殖民統治下,經歷了嚴重的民族衰退,日本明治政府的廢藩置縣是一種奴隸解放。可以說此時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觀點基本形成。
1911年對伊波普猷來說是一個意義重大的年份。伊波普猷在這一年內共出版了3本著作:3月,伊波普猷將其之前的論文《關於琉球人的祖先》改名為《琉球人種論》並發行成單行本,作為他的處女作;7月5日,伊波普猷將《琉球史的趨勢》一文修改後也出版為單行本《琉球史的趨勢》;之後又於12月出版《古琉球》,收錄了前兩本著作及其他幾篇論文。
綜上所述,通過查閱伊波普猷發表的論文和書籍,可以判斷出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觀點大致形成於1901年至1911年這10年間。伊波普猷1901年發表的論文《琉球的歷史和語言》中首次出現了“日琉同祖論”的觀點。1906年大學畢業後至1909年間,伊波普猷發表了大量論文,運用歷史學、語言學、宗教學、民俗學的知識進一步闡述了“日琉同祖論”的觀點,可以說其“日琉同祖論”觀點此時已經基本形成。而1911年出版的《古琉球》一書則收錄了1901年至1911年間發表的多篇論文,可謂是他關於琉球研究的集大成,此書被稱為“沖繩學的經典之作”,他也因此被譽為“沖繩學之父”。
二、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觀點的主要內容
伊波普猷在《古琉球》一書中的多篇文章如《關於琉球人的祖先》《琉球史的趨勢》《沖繩人最大的缺點》《從進化論看沖繩的廢藩置縣》等都直接論述了其“日琉同祖論”的觀點。
- (一)同文同種論
所有版本的《古琉球》中的第1篇文章都是《關於琉球人的祖先》,在這篇文章的開頭部分,伊波普猷引用了向象賢《羽地仕置》的內容:“死於二百三十一年前的琉球經世家羽地王子向象賢在其《仕置》中寫道:在我看來,此國人的祖先無疑是由日本渡來的。因此,迄今為止,天地、山川、五形、五倫、鳥獸、草木之名皆與日本共通。雖然現在語言有所不同,這是由於兩國相隔甚遠,並且久未交流之故。五穀和人都是同時從日本渡來的。他是從語言上提出琉球人的祖先來自日本的第一人。”[ 伊波普猷:《古琉球》,東京:岩波書店,2017年,第3頁。]在此,伊波普猷稱讚向象賢為“經世家”,所謂“經世家”指的是擁有治理國家才能的政治家。可見“經世家”的評價高於“政治家”。尤其可從“第一人”三個字看出伊波普猷對向象賢歷史地位的高度評價,並且他還把向象賢《羽地仕置》中的這部分內容作為“日琉同祖論”的根據。
與此同時,伊波普猷使用了大量篇幅列舉出許多在日本本土已成為死語,但至今仍在琉球群島上使用的單詞,指出:“想來這些單詞確實是琉球人祖先與大和民族分開後移住南方時語言的遺物。可以說琉球的單詞十有八九與日語是同語根的。只不過由於音韻和詞尾的變化,看上去有點像外語,但認真聽的話,就可以知道它是日語的姐妹語。”[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36頁。]伊波普猷通過琉球語與日語的對比,認為古琉球語與日語是“姐妹語”,並以其為論證“日琉同祖論”的一個有力依據。
伊波普猷在論證琉球語時,還引用了英國著名語言學家張伯倫的觀點。“仔細比較這兩種語言,可以發現它們不管在詞語論上還是在措辭論上都是根本一致的。並且這種一致性就好比西班牙語和義大利語的關係。可以說即使在單詞方面也是一樣的。如果說這兩種語言都有祖語,那麼日語則忠實地保存了祖語的某些部分,而琉球語則忠實地保存了祖語的其他部分。與其說現代日本語代表著古代日本語,還不如說琉球語代表著古代日本語,特別是在動詞變化方面表現得更為顯著。”[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37頁。]伊波普猷引用張伯倫的觀點,把日語和琉球語的關係比作“西班牙語和義大利語”的關係,並且認為琉球語比現代日語更像古日語。最後,伊波普猷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即“通過以上證明可大致知道日語與琉球語是姐妹語。”[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42頁。]這也可以看作是伊波普猷從語言方面論證“日琉同祖論”的依據之一。
接著,伊波普猷還從民俗學、宗教學方面論證“日琉同祖論”。民俗學方面,在沖繩,若家中有孕婦,就有不修葺屋頂的習俗。而日本內地的某些地方也有與之類似的風俗。宗教方面,伊波普猷指出:“現在沖繩人的宗教思想非常複雜,但從中除去儒教、佛教、道教等內容,剩下的與日本的神道教幾乎相同。”[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48頁。]試圖從中尋找“日琉同祖”的根據。伊波普猷還對日本與沖繩的俚歌、童謠和神話傳說等一一進行了比較。通過比較,都可以找到沖繩與日本的相似之處,進而證實“日琉同祖論”。
- (二)奴隸解放論
伊波普猷在《古琉球》第1篇文章《關於琉球人的祖先》的末尾寫道:“我認為明治初年國民統一的結果是,半死的琉球王國雖然滅亡,但琉球民族卻復活了,與兩千年前分手的同胞邂逅,在同一政治體制下過著幸福的生活。”[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67頁。]在這段話中,伊波普猷對“日本國民”“琉球王國”和“琉球民族”進行了區分,認為琉球處分和廢藩置縣是將琉球人統一到“日本國民”中的方法和途徑。在這一過程中,雖然“琉球王國”滅亡了,但“琉球民族”卻重生了。這句話說明伊波普猷選擇拋棄封建的琉球王國,接受加入近代的日本國家,成為日本國民的一員。不過,這一選擇的目的不是要放棄民族主體性,而是要尋求琉球民族的重生。
伊波普猷最關心的是琉球民族的重生,他認為能使琉球民族重生的,不是落後的封建王國,而是進步的近代國家。而此時的日本經過明治維新,躋身於資本主義列強,走上了近代化之路。在伊波普猷看來,日本就是那個能夠拯救琉球的進步國家。因此,他為了保存民族,不惜放棄母國,選擇新的國家。而伊波普猷所說的“國民統一促使琉球民族的重生”,雖然看似謬論,但據此可以推斷出伊波普猷所認為的日本新國家的形式,應該近似於“統一的國民之中包含複數民族”的多民族國家,以及相應於此種國家的高度地方分權自治體制。沖繩思想史學者比屋根照夫將伊波普猷這種“統派主張”稱為“分權的統合”或“多元的統合”。[ 比屋根照夫:《近代日本と伊波普猷》,東京:三一書房,1981年,第169—200頁。]
伊波普猷在《古琉球》第2篇文章《琉球史的趨勢》中寫道:“日本人和琉球人是由同一個母親所生的姐妹關係。……琉球處分實際上是將迷路的兒童帶回父母的膝下”。[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85頁。]可以看出,伊波普猷對“琉球處分”的看法是建立在“日琉同祖論”的前提之下的。在他看來,日本人和琉球人是由同一個母親所生的姐妹關係,同一祖先的人在同一個國家中生活是理所當然的,“琉球處分”只不過是促成這種情況的一個契機,將迷失走丟的琉球人帶回家。
之後,伊波普猷在《古琉球》第3篇文章《沖繩人的最大缺點》中寫道:“沖繩人的最大缺點是容易忘恩。我想這是數百年來的境遇使然吧。沖繩自古以來由於主權者更迭頻繁,為了生存而變得善於迅速忘記舊主人的恩情,轉而歌頌新主人之德行吧。不僅如此,因為長期處在日中兩帝國之間,自然不得不採取腳踏兩隻船的策略……這樣的機會主義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沖繩人的第二天性,深深潛伏在他們的潛意識中。”[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88頁。]接著,伊波普猷繼續在《古琉球》第4篇文章《從進化論看沖繩的廢藩置縣》中寫道:“明治十二年以前的沖繩人仿佛是甲克類生物。事實上沖繩人從慶長十四年被征服以來,在強大的政治壓迫下,為了安全地生存下去而喪失了天生的稟賦,終於成為懦夫。”[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95頁。]在這兩篇文章中,雖然伊波普猷指出沖繩人容易忘恩和懦弱的缺點,但同時也明確指出這並非沖繩人的本性。容易忘恩是主權不斷更迭而產生的不安全感所導致的,懦弱則是薩摩長期的政治壓迫而導致的。而要改變這種狀況,就必須依靠外界的進步力量。由於此時日本本土經過明治維新走上了近代化道路。因此,看上去像是一股符合歷史進化趨勢的外部進步力量。如果明治國家兼併琉球是不可逆轉的歷史趨勢,那麼“日琉同祖”的事實或主張可以使頹廢的琉球進入新興的日本顯得合理且自然。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伊波普猷才試圖利用“日琉同祖論”尋求日本的扶助,使琉球擺脫薩摩藩的壓迫統治。
伊波普猷在《古琉球》第4篇文章《從進化論看沖繩的廢藩置縣》中論述了沖繩人的性格之後,繼續寫道:“歡迎廢藩置縣,謳歌明治政府”。[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94頁。]這篇文章曾被1909年12月12日的《沖繩新聞》轉載,1910年5月31日至6月1日又被改名為《從進化學看沖繩的廢藩置縣》進行連載,1911年伊波普猷又將文章名稱改為《從進化論看沖繩的廢藩置縣》收錄于《古琉球》初版中。根據年譜可知最初伊波普猷受佛教學者松本文三郎和生物學家秋淺次郎的影響較多,但在這一時期接觸了美國優生學和優生運動宣導人達文波特的《人種改良論》之後,逐漸受到進化論、優生學等各種思想的影響,並在此基礎上提出廢藩置縣是一種進化。此外,伊波普猷還根據鳥居龍藏的人類學調查結果,指出與日本其他地方的人相比,沖繩人的平均身高較矮,其主要原因在於“久居絕海孤島,不怎麼混有其他血液”。但是,廢藩置縣後“沖繩混入了(其他血液)”。最終“隨著舊制度的瓦解,沖繩擺脫了長時間的壓迫,一直以來蜷縮的沖繩人身高增長了。”[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92頁。]從中也可以看出伊波普猷認為沖繩人“蜷縮”的原因在於薩摩藩的壓迫。而沖繩人“擺脫壓迫”後身體增高了,這可以看作是一種體格上的進化。
1916年、1922年版的《古琉球》第5篇文章為《琉球處分是一種奴隸解放》。顧名思義,伊波普猷把1879年日本兼併琉球王國看作是“一種奴隸解放”。換言之,就是薩摩藩統治下的琉球人像是奴隸一般的存在。伊波普猷在文章中提到薩摩入侵後的琉球人“沉淪在奴隸的境遇中,無法發揮他們的秉性……我認為琉球處分是一種奴隸解放。”[ 伊波普猷:《古琉球》再版,沖縄:糖業研究會出版部,1916年,第131—133頁。]伊波普猷之所以認為琉球處分是一種奴隸解放,是因為他認為薩摩藩試圖將琉球作為秘密貿易的據點,從中獲取經濟利益。的確,薩摩入侵琉球之後先是嚴密控制琉球,進行瘋狂的經濟榨取,之後雖然放鬆了對琉球的控制,但卻成為琉明貿易利潤的盤剝者。[ 李宏偉:《東亞社會變遷史中的琉球》,北京:海洋出版社,2019年,第107頁。]琉球人處於一種被奴隸、被剝削的境地。同時伊波普猷認為,琉球人與日本人既為同一祖先,那麼理所當然就應該在同一國家之下幸福地生活,因此他才會覺得琉球處分是促使琉球人擺脫奴隸地位、獲得自由生活權利的契機,才會“歡迎廢藩置縣,謳歌明治政府”,主張廢藩置縣是一種進化,認為琉球處分是一種奴隸解放。
- (三)民族個性論
伊波普猷在《古琉球》第2篇文章《琉球史的趨勢》中還指出:“琉球民族並非像阿伊努人或生番那樣以一種缺乏自覺性的民族存在,而是以近代國民的形態共生。他們以首裡為中心經營政治生活,也留下了足以與《萬葉集》相媲美的古典民謠集《心願集》,其活動足跡甚至遠至麻六甲海峽。此外,他們甚至還用國語在石碑上書寫了金石文,這是北方同胞都不曾做過的事情。事實上,不管在物質上,還是在精神上,他們都具備了形成一個國家社會的能量。”[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85、86頁。]可以看出,伊波普猷認為16世紀出現的琉球民族已經是一個有能力建立國家的民族,沖繩人具有不輸於大和人的政治能力和文化素質,這是對日本明治政府以“民度低”為由歧視沖繩人的辯駁。他不僅要求日本政府對琉球平等對待,擺脫琉球二等公民的地位,同時還要求尊重琉球人的民族性。
伊波普猷對琉球民族的稱讚還可以從著名學者比嘉春潮1911年4月29日的日記中得到證實。日記寫道:“伊波老師一直具有民族自尊心。他認為琉球人作為文明人是不應以此為恥辱的人種,不,而是一個創造了特種文明、並在將來也能繼續創造文明的人種。這是我佩服老師的地方。”[ 崎浜秀明編:《比嘉春潮全集》第5巻,沖縄:沖縄タイムス社,1973年,第295頁。]從中可以看出伊波普猷認為,琉球人不僅過去能創造出文明,將來也能夠繼續創造文明。這也充分表現出伊波普猷對琉球民族的讚美之情以及他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
此外,在1911年出版的《古琉球》收錄的《琉球史的趨勢》一文中,伊波普猷還寫道:“發揮沖繩人與大和人一致的地方是十分必要的,但也有必要發揮不一致的地方……也許說不一致的地方有些語病,但我的意思是指不能一味地模仿他人。我認為每個人都有他人無法模仿的特質。每個人所擁有的個性是無雙絕倫的。也就是說,每個人都確實且無雙絕倫地發現神意。換言之,就是每個人在這個宇宙之中都擁有他人無法佔據的位置,都會發現他人無法重複獲得的神意。由此可知沖繩人可發現其他非沖繩人所發現不了的地方。所謂個性就是如此。如果沖繩人喪失個性,就相當於精神自殺。”[ 伊波普猷:《古琉球》初版,沖縄:沖縄公論社,1911年,第100—101頁。]從此處可看出伊波普猷認為沖繩人存在的意義以及沖繩人的個性是“無雙絕倫的”,這也充分表現出了伊波普猷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他將沖繩人的“個性”看作是不能磨滅且必須發揮的,並且提出“如果沖繩人喪失個性,就相當於精神自殺”,等同於“國家的損失”,因此,伊波普猷呼籲日本不能剝奪沖繩的“國性”,而必須加以尊重。
因此,從伊波普猷的“民族個性論”可以斷定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與日本政府所提出的以殖民同化為目的的同化論有著本質的區別,具有一定的時代性和目的性。伊波普猷在《古琉球》中寫道:“明治十二年的廢藩置縣,是改造變得衰弱的沖繩人的好時機”,[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93頁。]但緊接著又指出:“儘管廢藩置縣去除了政治壓迫,沖繩人卻像是被沖到岸上,不再受浪潮衝擊的貝類一樣受困。雖然經過三十年生出了雙足,睜開了雙眼,卻感到更加不自由。我認為,對這三百年來逆來順受的人民施以產生自主意願的教育比什麼都重要吧。”[ 伊波普猷:《古琉球》,第95—96頁。]可以看出,雖然伊波普猷一開始認為廢藩置縣是改造已經變得衰弱的沖繩人的好時機,但事實上日本政府在廢藩置縣後並沒有積極採取措施促進沖繩進步,還處處歧視沖繩人,推行皇民化運動,對沖繩進行殘酷的殖民統治。經歷了廢藩置縣後的琉球“卻感到更加不自由”,暗示沖繩的個性遭到扼殺。因此,對於日本政府所推行的“同化”政策,伊波普猷是不認同的。要想讓琉球人民進步,就應該“施以產生自主自願的教育”,即依靠自身的力量,使沖繩人擺脫二等公民的地位,爭取公正平等的待遇,讓日本政府尊重沖繩人的民族性。
三、伊波普猷晚年對其“日琉同祖論”的修正
雖然伊波普猷提出“日琉同祖論”觀點,極力論證日本與琉球為同一祖先,日語與琉球語為姐妹語,琉球處分是一種奴隸解放,但是,他晚年又對這一觀點進行了修正。這一點從伊波普猷於1947年出版的《沖繩歷史物語——日本的縮圖》一書中可以看出。此書收錄了他1926年出版的《孤島苦的琉球史》以及1928年至1929年間在美國夏威夷演講時的演講稿《沖繩啊,你要去何處》。《沖繩歷史物語——日本的縮圖》中明確提出日本只不過是繼薩摩藩島津氏之後的又一支配琉球的帝國主義。只有當帝國主義在地球上宣告終結之時,沖繩人才能夠從“苦世”獲得解放,享受“甘世”,並充分發揮其個性,為世界文化做貢獻。這可以看成是伊波普猷晚年的核心觀點。
伊波普猷之所以這麼說,是有一定原因的。日本吞併琉球後,並沒有滿足琉球民族的期待。琉球民族非但沒有獲得國家的扶助,還處處遭到歧視,沖繩比日本內地各縣晚了三十年才獲得參政權。特別是在昭和初期,人們經常用“蘇鐵地獄”來形容當時的經濟窘況。[ 豊見山和行:《琉球·沖縄史の世界》,東京:吉川弘文館,2003年,第267—271頁。]所有的銀行、保險公司都是日本本土的分店,多餘的錢都被拿到本土去。貧窮的民眾沒有糧食果腹,只能吃野生的蘇鐵,即鐵樹的樹幹。沖繩不僅民族語言文化受到摧殘,甚至被日本本土的軍國主義動員捲入戰爭,最終更遭遇了幾近滅族的慘禍。如果說伊波普猷初期把“日琉同祖論”作為一個要求日本政府扶助、解放琉球民族的途徑,那麼大正、昭和時期所發生的一切,足以證明這條道路是行不通的,琉球人所期待的來自日本政府的扶助遲遲沒有實現。目睹了這一切的伊波普猷自然而然就對日本政府失望透頂,於是對自己之前所提出的“歡迎廢藩置縣,謳歌明治政府”觀點進行了自我修正,甚至進行了強烈的批判和否定。因此,伊波普猷才會在1926年出版的《孤島苦的琉球史》中對“琉球史”冠以“孤島苦”之名,表現出伊波普猷對琉球所遭受的一切深表痛惜,同時表現出對明治政府的失望。而1928年至1929年間在美國夏威夷演講時的演講稿《沖繩啊,你要去何處》則表現出伊波普猷對沖繩的將來感到擔憂和迷茫。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在沖繩戰役中慘敗,沖繩被視為“棄子”,淪為了美國軍事基地,民不聊生。此時,伊波普猷的觀點發生了變化,演變成了廢藩置縣否定論。伊波普猷在1947年出版的《沖繩歷史物語——日本的縮圖》中寫道:“在什麼樣的政治下重生,人才會變得幸福呢?這個問題在沖繩史的範圍之外,所以我決定完全不去碰觸,在此謹以一語附記並擱筆:只有當帝國主義在地球上宣告終結之時,沖繩人才能夠從‘苦世’獲得解放,享受‘甘世’,並充分發揮其個性,為世界文化做貢獻。”[ 伊波普猷:《沖縄歴史物語——日本の縮図》,東京:平凡社,1998年,第457頁。]可以看出,伊波普猷認清了沖繩一直處於無法自己決定命運的處境,一直被外界的其他力量所支配。即使是明治以後的日本近代國家,也只不過是繼薩摩島津氏之後的又一支配琉球的帝國主義罷了。只有等待某一天當帝國主義消失,沖繩人才能真正獲得幸福。至此,伊波普猷對日本明治政府已經徹底失望,並且放棄了之前對外來力量的期待。但即便如此,伊波普猷也沒能指明琉球今後的道路,他認為:“我們是處在自己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境遇之中的。……除了將一切委之於後來者的意志之外別無出路。”[ 伊波普猷:《沖縄歴史物語——日本の縮図》,第458頁。]從此話可以看出伊波普猷的失望、無奈的消極態度,他無法找到一種有效的方法使沖繩決定自己的命運,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後來者身上。
四、對伊波普猷“日琉同祖論”的評價
自20世紀初伊波普猷提出“日琉同祖論”之後,社會各界對其予以了極大的關注。琉球和日本本土報紙紛紛轉載其文章。有些學者贊同並沿用其觀點,比如,記者橫山健堂把《大阪每日新聞》從1913年7月29日開始連載的文章《薩摩與琉球》轉載在《沖繩每日新聞》上,同年9月19日《沖繩每日新聞》刊載的《薩摩與琉球(39)日琉同祖說(上)》寫道:“琉球人的祖先究竟是誰?這是一個問題。但是此問題可以說在今日幾乎得到了解決。答案就是日琉同祖。自古以來關於日琉同祖之說,日本、琉球的學者看法都一致。日琉同祖說是日本廢藩置縣後快速設立沖繩縣,將其與其他府縣同化的最有利條件”。[ 橫山健堂:《薩摩と琉球(39)日琉同祖説(上)》,《沖縄毎日新聞》1913年9月19日。]可以看出,此文章肯定“日琉同祖論”,並將其放置在“成功廢藩置縣,將其與其他府縣同化的最有利條件”的重要地位。
但也有許多學者對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提出質疑和批判。早在1932年6月4日《琉球新報》上,志賀進就指出伊波普猷的觀點缺乏階級立場:“伊波在為琉球逃離薩摩藩殘酷的剝削和嚴苛的監視而歡欣鼓舞之餘,卻未注意到隨之而來的資本壓榨,反而對沖繩民族落入資本之手大加謳歌。”[志賀進:《古琉球を読んで》,《琉球新報》1932年6月4日。]1934年,岸穀誠一指出《保元物語》中並未提到源為朝渡琉一事,其後裔被稱為琉球舜天王朝始祖的記述缺乏歷史依據。[ 岸穀誠一校訂:《保元物語》,東京:岩波書店,1934年,第119頁。]新裡惠二在1961年發表的論文《對沖繩歷史的思考》中評價伊波普猷的“琉球處分”觀無視或未正確把握“琉球王國內部的階級矛盾”。[ 金城正篤、高良倉吉:《「沖縄學」の父——伊波普猷》,第182頁。]
中國著名地理學者陳橋驛認為,琉球人是百越的後裔,百越分為“內越”和“外越”,秦朝滅六國統一中國後,東海外越不服,乘船出海另謀出路。東海外越中的一部分可能到達臺灣、琉球和日本九州南部,成為那些地區民族的祖先。陳橋驛:《吳越文化論叢》,北京:中華書局,1999年,第596頁。袁家冬在《關於琉球群島人類起源的研究綜述》中從考古學、群體遺傳學、文化人類學等角度論證琉球群島人類起源問題,表明琉球人與日本人的親緣關係密切,都保留著阿依努人的生物學遺傳特徵。14世紀以後,隨著中國與琉球王國宗藩關係的建立,“閩人三十六姓”移居琉球,並與當地人通婚,因此,琉球人中也保留了來自中國大陸的血統。[袁家冬、劉紹峰:《關於琉球群島人類起源的研究綜述》,《地理科學》2014年第8期。]
筆者認為,伊波普猷作為學者,一生都致力於沖繩史的研究,並著有300多篇論文和20多本書。他將沖繩的研究領域擴展到語言學、民俗學、文化人類學、歷史學、宗教學等多個方面,尤其對琉歌大集《心願集》研究頗深。他在《古琉球》和《沖繩歷史物語——日本的縮圖》中介紹了琉球王國的歷史和發展,向世人證實了琉球王國的存在,證明了琉球民族“無比絕倫”的個性,對後世的影響頗大。此外,他還創立了一門新的科學——沖繩學。
同時伊波普猷還是愛鄉者。他自始至終都深愛著自己的故鄉和民族,具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1903年1月13日《琉球新報》刊載了伊波普猷題為《海上的沖繩人》的文章。伊波普猷在文章中敘述了薩摩藩支配琉球及其建立的海上王國,寫道:“推測一下祖父時代的沖繩,可見海上停靠著暹羅、婆羅洲、菲律賓的商船和那霸市內頻繁往來的南方商人。放眼望去,南方麻六甲海峽附近,可見幾艘琉球的船隻正在揚帆向本國駛來,上面滿載金、銀、絹、磁器、胡椒、香料、象牙、檀香等物品。”[ 伊波普猷:《海上の沖縄人》,《琉球新報》1903年1月13日。]此處伊波普猷不僅只是單純追憶過去,更是對琉球王國時代的繁榮景象充滿了讚美。此時的伊波普猷懷著作為沖繩人的驕傲自豪感和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要求日本政府對沖繩平等對待,試圖改變沖繩人二等公民的地位。
可以看出,伊波普猷的“日琉同祖論”與日本政府推行的同化政策有著本質的區別,具有一定的時代性和目的性。伊波普猷早期關於“日琉同祖”的觀點可以看作是他在當時特定的社會背景下為使琉球擺脫薩摩藩的壓迫、謀求民族解放和發展而提出的一種方法。特別是伊波普猷既想借外力謀求琉球民族解放,又想保持琉球民族特性,可謂是一種“求同存異、異中求同”的策略。但既然是一種方法策略,那就有隨時改變的可能。連伊波普猷自己都曾說“不管怎樣,這是以事實為根據的人種論。如果他日有許多相反的事實,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這一論點。”[ 鹿野政直:《沖縄の淵——伊波普猷とその時代》,第117頁。]可見伊波普猷的出發點和目的始終是為了琉球的發展。
當事實證明這條道路行不通時,伊波普猷就立即對自己早期的觀點進行了修正,認為日本只不過是繼薩摩藩島津氏之後的又一個帝國主義。琉球民族想要真正解放和發展,就不能依靠外力,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但是,伊波普猷晚期的觀點又透露著弱小民族的一種無奈的消極思想——“只有將一切委之於後來者”,即等待有一天,帝國主義在地球上永遠消失,才能實現真正的解放。
結語
綜上所述,伊波普猷雖然早期在其代表作《古琉球》中提出“日琉同祖論”,認為琉球人和日本人屬於同一人種,琉球語是日語的姐妹語。1609年薩摩島津氏入侵琉球後使琉球民族經歷了嚴重的民族衰退,原本積極進取的民族性格也變得保守、退縮、膽怯、善變與投機。明治政府1879年廢藩置縣是一種奴隸解放,但我們絕不能因此就輕易地將其觀點等同於明治政府的同化策略。因為伊波普猷自始至終都認為沖繩人的個性是無雙絕倫的,即使廢藩置縣,也絕不能因“同化”而喪失個性。迄今為止,許多學者在評價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時,不僅忽略了這一點,還忽視了他提出此觀點的背景,即當時琉球正遭受薩摩藩的壓迫,為了促進琉球的解放,以伊波普猷為首的琉球知識分子迫切希望先進的日本政府能夠給予幫助。當伊波普猷意識到日本吞併琉球並沒有使琉球得到真正的解放時,就在其晚年著作《沖繩歷史物語——日本的縮圖》中對其“日琉同祖論”觀點進行了自我修正,強烈抨擊日本只不過是繼薩摩島津氏之後的又一個帝國主義。
近年來,伊波普猷創立的“沖繩學”受到越來越多的學者的關注,但史學界對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的評價爭論仍在繼續當中。同時,我們也不能否認,各國學者對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的評價也日趨全面、客觀。在此過程中,中國學者也應重視對伊波普猷及其“日琉同祖論”的研究,在學術討論中提升話語權,發出自己的聲音。
註釋:
- ① 張崇根:《萬國津梁——大歷史中的琉球》,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5年,第237頁。
- ② 徐勇、湯重南:《琉球史論》,北京:中華書局,2016年,第323頁。
- ③ 徐勇:《關於琉球學研究的幾點思考》,徐勇、郭瓊虎主編:《萬國津梁》,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8年,第57頁。
- ④鹿野正直:沖繩的邊緣:稻波冬和他的時代,東京:岩波書店,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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