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7/25
和團員在莫斯科合照
餐室偶遇戴著獎章的蘇聯老兵，邀請我們團員合照
文章來源：1990香港經濟日報
蘇聯貨幣體制混亂下產生的畸型現象
萬寶路香煙好使過盧布
東歐是個值得開發的新市場，是個未經驗證的假設。為了這樣子一個美好的希望-香港到東歐的商人-絡繹於途。我們貿易團十幾個人，行程是香港—蘇黎世再轉莫斯科。在瑞士的蘇黎世機場，我們又遇上香港的另一個電子貿易團，他們的東歐行程是波蘭—南斯拉夫—匈牙利再去捷克。大家都抱着同一想法：東歐是一個新的消費市場，我們不要比别人慢，我們要跑在別人的前面。
辦理到東歐和蘇聯的簽證不能在香港辦。這次我們是報道曼谷辦簽證。香港的商會和商人，正全力開拓東歐和蘇聯市場，香港有關部門的簽證方法，不管是我們去或者是他們來，都趕不上時代的需要，有待迅速改善。冷戰時代已經結束，香港的簽證政策思維，却仍然停留在冷戰時代的頭腦。
香港出口產品，以日用消費品為主，貿易團成員，也保留了這特色。這些產品的最佳推銷方法是帶上實物樣品作示範介紹。但是，在出發前，團長則一再聲明，不要多帶樣品，但可以帶多些目錄和印刷品介紹。
我們團長在啟程中，就一再叮囑，要多購萬寶路香煙，蓋妙用無窮。我們是姑且聽之。
寧要香煙不要美金盧布
租一部巴士去莫斯科入住的酒店。我們共十幾人加上行李，從此開始，萬寶路即向我們展示了其懾人的威力，讓我們越來越真正感受到萬寶路香煙，在蘇聯的實用性，幾乎就是蘇聯貨幣。很多時候，它完全可以代替蘇聯貨幣盧布，而且有更普遍的受用性。例如乘的士，我們付美金，司機不要，因為價值不穩定，付盧布司機搖頭，因為收費不能取得太高，但是給司機一至兩包萬賽路煙，他立即樂活非常地載我們前往需要去的地方。
實際上盧布的兌換價極混亂，我們在酒店，一美元换六點五元盧布，但黑市價，則一美元可以兌換十至十一元的盧布，相距甚大。美元與盧布的價值不成比例和混亂的情況，蘇聯人本身也搞得莫名其妙。由下列例子可見一斑：在酒店咖啡室（這裏只收美元不收盧布），一杯咖啡價值是一元五角美元（即約十二港元），但在酒店另一個餐廳ZX（可收盧布），七個人吃頓午餐，包括有主餐、餐湯、雪糕、咖啡等等，所有費用只不過七十五個盧布。用官價算，也不過是十九美元而己。美元和盧布的兌換價在同一個酒店，都有不同的標準，以後我們還發現整個蘇聯都有這種混亂不清的現象。
排隊購物已成蘇聯人生活中重要一環
蘇聯制度創造守規矩消費者
蘇聯不單止幣制混亂，令盧布及不上萬寶路受歡，而且在物資供應匱乏情况下，消費者往往要排隊輪購，但蘇聯似乎習慣了這種情况，都能平靜和順的輪候。
莫斯科不像紐約、東京有許多高聳的摩天大厦，它給人一種古老，略顯殘破的老京都形象。雖然如此，仍不失却是一個世界大國首都的雄偉氣派。這裡的房屋雖殘舊，可道路却大致暢通、整潔。難以設想，五十年前的俄羅斯首府和今日的莫斯科，差别究竟有多大。幾條主要道路，其寬暢程度，居然可以一來一往同時可以行十二條綫道。亦難以想像，五十多年前的道路規劃，就有這樣子廣闊的眼光。
那天是星期日，我們路過一家麥當奴店，門外排着長龍，從緩慢的移動速度計算，要買一份麥當奴，至少要花半個鐘頭以上的時間，但排隊的人龍有條不紊，蘇聯人習慣了安靜和順的等候，一包餅乾，一包糖，他們都要平和地等候，更何況是政治改革的大變動，他們更是耐心和順的等。他們的衛星在天空飛，他們在首都莫斯科的百貨公司，却根本就沒有甚麼商品可供出售。在一家百貨公司的雪糕櫃台，偌大的一個櫥櫃，就只有一種雪糕，所有排隊的人也只能是購買此單一品種。餅乾花款也不過二、三種，縱使如此，人們還必須先排隊付款换取所需的餅乾邊條，然後再排隊憑條領取餅乾，那些餅乾的質量，看上去絕不會勝過香港嘉頓餅乾。其他日常用品的品種其單調劃一，使得我們看來很平常不值一顧的消費品，蘇聯人却認為值得花時間去排隊輪購。
人民沒看過世面，可能以為這個世界本就如此。他們生命的創造力，居然就只是創造了排隊的耐性。對如此一個不為人民做幸福為首要之務的政權。蘇聯人民有個令人難以認同的忍受的耐性。
無錢買貨無貨可售如何外貿？
蘇外貿官員視做生意為副題
編者按：由於港府對發簽證予蘇聯人士，態度仍停留在冷戰時代，令港商蘇雙方缺乏溝通，而亦直接令港商在開發蘇市場，落後日本南韓。不過，蘇聯雖亟欲經改，惟具體計劃欠缺，致使困難重重。
我們在莫斯科的主要活動，是拜會各主要進出口單位。洽談後，才切實感覺到南韓、日本他們開拓蘇聯的市場確是跑在了香港的前面。那些進出口公司幹部都普遍認為：香港的產品聽的較多，實際接觸的却很少，印象中，香港產品的品質比較差。為何香港產品在蘇聯印象落得這個下場呢？當然是蘇聯人對香港不够了解。何以至之呢？簡單不過的理由居然是：由於辦一個來港簽證極之不易，每每要半年的時間都不一定辦妥，使得蘇聯幹部極少有機會來港實地考察，失去了生意上的交易往來的機會。港府的簽證的政策落後了整整一代人，對蘇聯如此，對東歐如此，對台灣也是如此，得罪財神，趕跑財神，和時代要求脫節。
蘇聯對外開放的時間比較遲，但看得出，他們對開放的决心是堅決的，步子跨得大跨得快。在實際過程中，缺乏足够的經驗和條件不够成熟，也缺乏大套完整合適宜的計劃，他們有原則和指導方向，但尚未建立出具體落實的方法，尤其是對外合資合作，採用的觀念仍是中國大陸最早的一套，即用他們的土地，廠房或他們的舊設備和外商合資，若要他們拿資金，出外匯來合資，就顯得困難重重。我們分別拜會了許多官辦進出口公司，其中就不會有幹部直言：他們沒有貨物出售。也不想出售，也沒有錢買貨物，不能買，也不能賣。如此外貿，真是啼笑皆非。使我們覺得，既然如此，和我們見面又有何用意呢？蘇聯幹部則認為，他們身為一個官辦進出口公司，有義務和我們接觸、會面，至於能否做成生意，則是另一回事，並不重要。見面建立關係是主體，有否生意做，則是副題，和我們的觀念剛好相反。
幹部質素好 奈何處處受落伍制度制肘
蘇外貿政策由零開始困難多
蘇聯幹部的質素雖頗佳，但規限着他們工作的，是一套落伍的制度，致使欲與蘇聯建立商貿聯繫的人，事倍而功半。就在合資方面，政策和方案都是由零開始，對如何辦設備相賃，如何雙方合理出資，他們都茫無頭緒。
蘇聯的幹部大致來說，都能講一日流利的英語，語言溝通並無障礙。這些蘇聯幹部其實質素不差，只因外貿「有政策，冇辦法」，他們尚未摸索出一套實在可行的具體措施，才使得這些幹部無新章可循，只有不合時代要求的舊例可依。此所以，需要政治上有明確的經貿定位，才能指引經濟外貿訂定清楚的可行方案，該如何開始貿易洽談，如何開拓實質的經濟往來。
我們一些團員擬向這些進出口公司進行交易買賣，結果是需要的貨物他們提供不了，或由於美元，盧布的兌換率問題價格偏高不能成交，一些蘇聯要的貨物，因付不出美金也成空談，能成交的，其實不多。可喜的是，雙方皆表現出極大的合作與趣和熱情，都願意由此交往建立起彼此能有交易的開始。誠意，是我們雙方最大的收獲。
更可喜的是：他們坦誠布公告訴我們，雖然公司没有外匯資金，但一些大型企業有外匯自留部分，可以委托進出口公司代為進口，只要商品對路，價格合理，成交的希望頗大。但如此的交易，可遇不可求，只有在購方需要的前提下才能進行。至於强力推銷，主動介紹的商品，其效果就不見理想了。
蘇聯每個進出口機構，在入口處，都有門衛荷槍實彈把守，每個到訪者要登記通報，真正的衙門規矩。門衛的態度却很友善也很盡忠職守。拜會在列寧格勒的進出口公司時，發現辦公地點多是利用舊時大資本家的遺留產業，其裝修的富麗堂皇，美侖美奐。也可以估計出在五十年前，個人資本大企業在蘇聯已發展到額高的水平。反過來看，社會主義，起碼在建築物業方面，五十多年來無所建樹。
無論在莫斯科還是列寧格勒，那些進出口公司幹部的質素都很平均，大可能蘇聯未經過如中國大陸十年文革動亂所造成的教育層中斷，致使蘇聯幹部的教育水準都能得以維持。外貿語言雖溝通無礙，但那些蘇聯幹部對洽商的結果，交易的成敗却不視為那麼重要，往往，洽談到實質性的貿易問題就難有進展。尤其香港人在對中國的貿易中，已建樹出合資合作一整套較完整的看法。在蘇聯談合資合作，政策和方案都是由零開始。例如，合資合作，蘇方多數認定由外方出資金和設備，蘇方提供土地、廠房這一種老套方案，至於如何辦設備租賃，如何雙方合理出資，他們都茫無頭緒。
官員若嫌改革太快 只有下台的收場
匈牙利改革步伐如坐火箭
蘇聯年青一代的幹部，都亟欲改革，有些甚至嫌戈爾巴喬夫改革步伐過慢，此情况與匈牙利並無異致。在匈牙利儘管官方加快改革步伐，但人民始終嫌其過慢，沒有官員表示改革過速，除非他想趕快下台。
蘇聯幹部大多沒有甚麼政治禁忌，很多幹部甚至認為戈爾巴喬夫改革進行得太慢，應該快一些。雖然政治改革步伐不算太慢，但經濟改革却遠遠追不上形勢的發展。對戈爾巴喬夫的評價，有多種不同看法，年紀比較高的、大致都極讚賞認為速度適中，年青些的却認為戈的改革太緩慢。
由莫斯科到匈牙利布達佩斯，形簡直是天壤之别，匈牙利的西化程度令人難以置信。這樣子漂亮，西化程度那麼深的城市，怎可能是共產國家的首都？布達佩斯的酒店，服務員可為你安排外滙兌換，服務態度，竟積極又可靠，蓋因是可觀的外快也。官價每美元換六元匈牙利貨郎，黑市為每美元兌八點五貨郎，比官價多出三分之一。
布達佩斯市容潔淨壯麗，好一個令人嚮往的渡假勝地，來這裡渡假的德國人、法、荷、奥人特別多。美國遊客也滿街皆是遊客多的城市，共產主義就發不了威，這是經驗之談。
這裡的改革開放速度。盡管遠遠超過蘇聯，但人們仍然嫌開放步伐太慢。人民都一致要求，改革要更快些。沒有一個官員有膽量說，改革得太快了，除非他想趕快下台。我們到訪時，剛好是新政府開始成立，許多新的法令需要重新制訂。工業部長會見我們時，就肯定地說，我們將會改革，前進得更快。許多官辦機構要改為私營，但如何改？改甚麼？是出售給外國人，還是轉讓給國內私人，是合資呢？抑或是全部出售出去？都尚在爭論之中。即管如此，計劃經濟一定要放棄，臃腫重疊的機構要淘汰，人民要獲得更多民主的權利，已成為匈牙利一條既定的方向。
我們看到匈牙利人民活力的所在，希望的所在。那就是，開放更開放，改革更改革，一切和開放改革有異議的官僚，都會立即被趕下台。從上到下，我們看到對改革的信心和期望，看到人民從心底發出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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