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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28
龍城飛,原名楊雨亭,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博士
1978年家住中壢市、今年20歲的張治平,19日莫明其妙成了所謂「台灣民主政治運動的犧牲者」,被人設置靈堂集會哀悼。張治平不甘被當作死人看待,21日接受本報訪問時,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張治平表示,當時他還未屆滿投票年齡,在中壢分局前看熱鬧,被人在背後用扁鑽猛兩下。他脫下穿服露出被剌的傷痕,大呼冤狂。(田克南攝)
林剪雲著,《逆:叛之三部曲二部曲》,2020年8月九歌出版。(圖文:龍城飛)
《逆》的書寫,很生動地展開了當年幾個年輕人的盼望、無知與恐懼。筆者引用《逆》這本書中對於「中壢事件」的描繪,目的在於進入一般無涉於「中壢事件」者的生活經驗當中,讓筆者與讀者涉入他們的時空,從另外一個角度看當年的國民黨與剛剛萌起的黨外勢頭。重要的是台灣基層的普羅百姓相信與接納與他們使用同一語言以及有共同命運的反國民黨的「勇士們」。相形之下,國民黨反射出孤立、顢頇、傲慢與樂觀,慢慢地循著這條歷史的道路,走上了斷層的世界。
至於劉國忠的下場,筆者認為比較脫離現實,或者林剪雲未來還可以讓他「復活」。
二、《威權鬆動》中羅國儲的〈從地方政治的角度看1977年「中壢事件」〉
羅國儲文章重點為對於「中壢事件」發生前桃園縣地方派系勢力以及許信良勝選原因的分析,寫得相當出色。筆者所引用的部分主要在於選後台灣省議會開會時,對於「中壢事件」(文章中稱「中壢分局事件」)爭論的焦點中,其中一部分為有關事件中死傷者資料的問題。
歐素瑛、黃翔瑜、吳俊瑩編輯,《威權鬆動》,2021年12月國史館出版。(圖文:龍城飛)
在《臺灣省議會公報》,第38卷第10期,第230-235頁。會議記錄中,說省議員與警方都提出了資料,認為「死者」江文國,19歲,苗栗人,中央大學學生,當時論年齡、地理來看,江文國並無桃園縣長的投票權。關於其死亡過程,黨外以省議員黃玉嬌為首,認為係在警方在二樓開槍打死,而警方則稱是警局軍械庫在群眾放火後,引燃彈藥擊中江文國。此次質詢不了了之,並未得到確切調查結果。而江文國的背景令人詫異,他的叔叔是苗栗縣通霄鎮該屆當選省議員(國民黨籍)。
另一位「死者」張治平更有離奇發展,黃玉嬌質詢時稱其背後中二刀而死(警方僅宣稱民眾一死二傷,張遭扁鑽刺傷)。現在一般對「中壢事件」的說法都誤為張也遭槍殺,實際上並沒有史料如此宣稱。而其受傷方式,亦難以與警方連結。事發一年後,《中國時報》找到張治平並且採訪,新聞的主軸則宣稱其「死亡」是誤傳。見《中國時報》1978年11月22日第3版,〈張治平露面話說根由〉。
1978年家住中壢市、今年20歲的張治平,19日莫明其妙成了所謂「台灣民主政治運動的犧牲者」,被人設置靈堂集會哀悼。張治平不甘被當作死人看待,21日接受本報訪問時,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張治平表示,當時他還未屆滿投票年齡,在中壢分局前看熱鬧,還被遭暴徒砍兩刀,被人誤為斃命。(田克南攝)
羅國儲說「兩人(江文國、張治平)實際的遭遇及經過,尚未有更強烈的證據」。
在筆者關於〈「中壢事件」的回顧之一〉,引用《中壢事件相關人物訪談錄》中當時任職聯合報中壢區記者楊志強的回憶:「國史館曾發函中央大學查詢,確有一名化工系學生為此名江文國,事件後1978年辦理休學,群眾以訛傳訛,有的說打死兩個人。當時我去幾個殯儀館詢問,並無相關情形。後來,黃玉嬌告訴我太太,她也是聽人說的。」明確說明江文國並未死亡。
有關江文國、張治平二人日後的生活情形,至今很少見到報導,為「中壢事件」增加不少神祕的色彩。林剪雲在《逆》中寫作「中壢事件」時,謂「原來還不只死了一個中央大學的學生江文國,還有一個當地青年張治平被槍殺,為何警察要開槍射殺民眾」林剪雲在文學作品中直接引用真名,然事實未見徵實,且未平衡報導。如果筆者亦未多方查看「中壢事件」相關資料,閱讀《逆》,就可能產生了「中壢事件中死了一個中央大學的學生江文國,還有一個當地青年張治平被槍殺,而警察開槍射殺民眾」的印象。而若讀者本身已有反對國民黨的情緒,所增加的憤懣更加嚴重,再以訛傳訛,坐實國民黨的「暴政」。
初步的小結
高雄師範大學國文系副教授唐毓麗在《忤》的〈推薦序〉中說林剪雲的書中「不但體現移民性,也質疑了中國民族主義和福佬沙文主義的強勢,……不再思念故土、憂傷眷村、追懷前朝,擺落中國記憶和文化傳承,……傷懷被他人排斥到認識自己的遺民心態。」這是一個重要的描繪,身為邊緣外省人的林剪雲最終以反抗國民黨「非公義」的姿態選擇了對「新台灣人」的認同,至於她為何在中國民族主義和福佬沙文主義之間,傾向接納了相對強勢的福佬沙文主義?可能和她的母親是閩南人以及父親處於外省的底層有關。林剪雲和選擇中國民族主義的閩南女性黃智賢(台南市長黃偉哲之妹),正好處於兩個族群的極端。對於這兩位突出女性之間的特徵研究與分析,應該是一個相當有價值與有趣的題目。
筆者並沒有否定林剪雲的文學作品價值,她在《逆》2020年6月的「後記」〈留住一段歷史印記〉中說:「西元1947年二二八事件到1979年美麗島事件剛好相隔一個世代,戰後嬰兒潮已長為社會中堅,執政當局以白色恐怖統治特意抹去歷史痕跡,人人心中有個小警總,以至新世代沒有二二八血腥鎮壓的記憶,卻在歷史傷痕的寒蟬效應中成長,莫名所以而苦悶而違逆而反抗,一個世代的英雄就此崛起。」筆者認為從「中壢事件」、「余登發案」到「美麗島事件」,確實為黨外奠定了「英雄崛起」的墊腳石(林剪雲用語)。
然而,「中壢事件」並非國民黨蓄意發展,反而是許信良違反國民黨中央的規畫而違紀參選成功,造成了國民黨的滑鐵盧,是黨外與反國民黨勢力的集結與整合的開始,理應是一件「喜訊」。但是幾乎所有有關「中壢事件」的研究皆仍焦點於國民黨的「惡性」方面,包括《逆》的寫作以及深綠學者掌握的國史館的眾多出版品。一方面,在後續的發展產生了林義雄血案、陳文成命案,往回坐實國民黨的「暴力意圖」。
這是長久以來,民進黨與台灣獨立人士的思維與計畫,進而嚴重造成國民黨、外省族群以及藍營支持者的喑啞與寒蟬效應,40年來形成國民黨「亡黨亡國」的深淵;另一方面,則以反共為名,反中為實,穿著中華民國外衣結合美日台灣獨立派系,推動實質台灣獨立政權。這乃是民進黨大老吳乃德所稱《臺灣最好的時刻,1977-1987:民族記憶美麗島》的源由,吳乃德在這本書中似乎迴避林義雄血案、陳文成命案,而聚焦於「中壢事件」與「美麗島事件」。
筆者有不完全相同的看法,美麗島事件事實上製造了大量的前民進黨烈士,除了林義雄,當時有清晰台灣獨立意圖的其實很少。不是說「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中的反國民黨人不願意追求台灣獨立,而是那個時期是以參加中華民國民主選舉,意圖在縣市長議員等席位取得勝利,事實上是追求民主政治,並不是台灣獨立運動。
因此,有些操盤人在美日的支持下,將台灣的民主運動編入台灣獨立的戰鬥序列,而且不斷以二二八事件、中壢事件、余登發案、美麗島事件、林義雄血案、陳文成命案,清洗國民黨、蔣中正、蔣經國與中華民國的合理性。其中林義雄血案、陳文成命案遲遲不予實質性調查,懸掛在台灣獨立的十字架上,成為永遠的血祭與台灣人民救贖的標記,進而將成長中的年輕一代又一代染成綠色。筆者如此說,乃是中共在解放後,所進行的種種政治運動,最重要和深刻的目的,就在於清洗國民黨文化。民進黨與台灣獨立派所做的是完全相同的工作。
近年來,中共處理香港問題犯了嚴重錯誤,落入了類似普丁進入烏克蘭的「泥沼」,為美日樂見,甚至於被美國設計。由於中共缺乏多元化的媒體監督與溝通,以及太長時期專政,已經形成自身與全國人民單一思維、單一方向,牢不可破。以至於語言、政策與行為皆有一定慣性與盲點,容易被看破手腳,從而利用中共極喜歡人捧,極厭惡批評的習性,設計陷阱,慢慢導入。
至於「福建人怎麼是外省人呢?」這樣的說法,並非通例。筆者在資策會工作期間,董事長為行政院祕書長王昭明,福建福州人,為人謙謙君子,才華過人,筆者對他極為尊敬佩服。後來的行政院長陳沖亦為福州人,他在官運不濟時,任保險司副司長,筆者還去拜訪他,當時在一個小房間裡,真是無人問津。陳沖口才辨給,事理清晰,且無消沉之色,筆者即認為他不久會有良好前途,沒想到後來會當上行政院長。可見,福建人在國民黨政府中翹楚甚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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